事实证明,别扭的月白大人不能乱戳,会被报复的。x33
“你又怎么惹月白了?”柳云霁递过一杯水来,“喝点试试?”
季无念伸着舌头,手上扇来扇去也扇不掉那苦味。她看着龇牙咧嘴,“没用的,我现在吃什么都苦……”吸呼好几下,她终于捋顺了些,眼中又浮笑意,“也没什么,就是逼她说了点话……”
“……”哦,自作自受。
柳云霁看她一脸贼笑,也不知说什么好。这狐狸被月白折腾也不是一天两天,大部分都是这般自己找的,还不知悔改。她摇摇头,“你说你,是个人都看得出月白对你在意,居然还要玩这种的……”
“嘿嘿,”季无念往后一靠,一点反省的意思都没有,“那可不就是‘玩’么?”
“……”这两人的情趣她也是不懂。柳云霁抬手自己喝水,瞥她一眼,“你也别玩儿得太过了,当心月白把你吊起来打。”
季无念还是“嘿嘿”地笑,就不告诉她自己真被月白吊过。大人有些奇奇怪怪的癖好,说出去一定影响她清冷的形象。不过让人“吃苦”这种孩子气的报复手法大概也已经说明了点什么,季无念受得这份苦,心里只觉得月白可爱。
唯一让她为难的是这份“可爱”有点变本加厉……上次让她说“吃味”也就是做了一顿苦苦的饭,这次就直接让季无念入口什么都是苦的……
“……她这回是要让你苦多久啊?”柳云霁碰碰她,“不是说过几日有大事发生?不会有影响?”
季无念听言,笑容顿了一瞬,又立马流畅,“这种小事,能有什么影响?”她提气站起,回身相望,“越大的事便越要从容,该干什么干什么嘛……”她一抬下巴,又向来人讨赞同,“是吧,大人?”
月白站在廊边,是正好转角过来,听见了她的话,“嗯。”
大人今日依旧浅衣,摆处绣兰草、肩上驾薄云,长发简单得束了一些,插了一根木簪子。那木簪子颜色深,头儿处雕了只渐红的狐狸,又垂下几束顺柔的条条,像是尾巴。月白不太用这样鲜艳的配饰,也不是很喜欢。然而季无念缠着她答应,大人也只能勉为其难。
主要是师尊做这种东西的手艺实在太差,除了缠着她戴、还缠着她修改打磨,气得月白只想把她踹下床去。
“……她做其他的东西都那么厉害,怎么就手工这么差?”九一也是不太明白。
问月白、月白会怎么知道?
这人在铸器方面的天赋真的只在剑上,月白也懒得说了。她往季小狐狸那边走几步,直接问,“走么?”
“嗯。”季无念点头,与月白相遇中间。她转身向柳云霁挥了挥手,“那我们先走了。”
柳云霁拱手作揖,余光中金光一阵,再起身时、院中已无人影。她也没什么说的,转身回到后舍。门前坐了一排弟子,各个捂着脑袋、时不时得发出哀鸣。月白训他们比她那时要狠,总会把这些弟子逼到极致、至少要疼上几日。
“柳姑姑……月白姑娘这也太狠了……”说话的是个小门派来的弟子,晕晕乎乎,话都不太清楚。
“你们别身在福中不知福,”柳云霁只能苦笑,“月白姑娘这种时候都还来给你们教导,那是真的希望你们能赶紧独当一面……”
弟子们东倒西歪的,估计也没多听。柳云霁摇了摇头,还是低叹了一声,露了些沉重的神色。
月白和绛绡近日在忙的事她知道一些,大体都是与妖界西南的异象有关。那里的花越铺越开,由外圈向里。虽说那些花色彩缤纷、十分好看,那地却着实是个死地。据说已有误入者全身爆裂而亡,让她忍不住想起自己时不时会在噩梦中的所见……
肉团拥挤,血肉炸裂……
“……那地方气息与你不利,”月白拒绝她前往的时候也这么说,“你就好好待在天水泽,照顾这些弟子吧。”
“……可是……”柳云霁那时还想争一争,“我也可以过去帮你……”
月白还是摇头,“你待在这里就好。”
柳云霁也不知她是在防备什么,但月白这样说、她也只能这样听从。天水泽与世隔绝,大约是这个时候少有的清净地。妖界异象惹去诸多注意,妖皇自不必说,仙门也在月白要求下掺了一脚。好死不死,那西南沙漠亦与魔界有交界之处,听闻也有魔修陈兵,就等那偃城现世。
几方剑拔弩张,都在等一个契机大动干戈。明面安稳,底下却是暗流涌动、消息横飞,前段时日还出现过一些不好的传言、直指月白。可在这种紧张气氛之中,月白和季无念却还保持了某种看似松弛的节奏,该回长夜回长夜,该陪孩子陪孩子。就连月白之前说要指导那些可修魂力的弟子,她都保持了承诺会抽空过来看看。
“……那个叫‘谢点’的孩子倒是有些天赋。”月白走在沙上,脚步浅浅浮在表面,让她不至于陷落。
季无念换个手牵她,转回身来,面对月白倒着走,笑道,“没想到啊、居然是个谢家人。”
谢点是鹤城谢家的一个旁支孩子,自小也不受什么重视,连修道都是她自己寻了个小门派、好不容易进去的。之前左任和谢家的勾当因柳云霁的出现暴露,她好像也因此受过非议。这次被挑来这里,她心中很是惶恐,不仅仅是因为师门对她寄予众望,也还想过是不是柳云霁会不会借此机会报复云云……
也是想得很多。
“这是他们的通病。”月白说,“过度在意周边,削了自己的力量。”
所谓魂力,以魂而生、以己为分,自我乃是支柱、不由他人折损。
“……仙门以修为论成败,这些弟子天赋不足、在仙门过得估计也不算太好……可如今一朝反转,他们又要承担重责……”季无念摇了摇头,“像柳姑娘那样‘积极乐观’的,在仙门可是少数……”本身性格不说,柳云霁在入无极时也受了师兄元酒的诸多照料,不然按她卡在筑基的修为、在无极也不会如此自由。
这算是个难题,月白无心纠结,“反正只需修到能拢神息,也没什么……”
“……”季无念一听就笑了,“你这师尊、也太不求精进了……”
月白立回,“不是师尊。”烦。
季无念来了兴致,凑她跟前,笑眯眯的,“那你这算什么?”
月白顿住,外援上场。九一帮她,“课外培训班。”
“课外培训班。”
“……”季无念眨眨眼睛,“那是什么?”
“……”月白想想回答,“随便教教,偷懒用的。”
大白话、超实诚。
季无念还是笑,牵着月白的手晃了晃。正好余光中出现艳色,她便顺着说了一句,“可惜啊,在这事儿上……你是偷不了懒了……”
月白未回,只是顺着她的目光看。
黄沙不再,娇艳伸展;风吹飘摇,不见点落。
脚边的沙粒换做黑土,月白再一次踩中坚实。她脚下还有一朵低矮的花,此时瓣已贴地。
遥目望去,平平的小花越长越高,终是成了一簇一簇的花丛,排列整齐。若是能从上空看,便会发现这一切都成圆,花围簇、草成圈,中心只剩下个不到三丈的黄,好似即日便会被吞噬。
季无念说的是日,月白算算也差不多。
“这里的结界我已布好,神息皆锁于其中,”月白将她拉近一些,就站在边缘,也不让她太往里走,“昆兽浑兽应该也能困上一阵,等一切稳定,我们再寻机会进入偃城。”她看向季无念,正好对上她的目光,“你倒时当心一些,能不进结界就不要进来。”
“……知道了。”季无念说得有些无力,毕竟这样的对话已经发生了许多遍。“我也就是担心你身体撑不住……”她看看那无边的花草,“这么大的一片……”顶得上几十个巴林地界。
“没事的。”月白说,“已经做了诸多准备,总是好些。”她也不能托大说什么负担都没有,但考虑一下诸多可能、也都还能寻得解决之道。
这里面诸多细节她们已经商讨多次,最后成型的还是要依仗月白付出。她布下结界、设下禁锢,其中消耗都由神上自己魂力承担。季无念担心,却也只能去协调仙门妖
界、应对可能来犯的魔修,至少能让月白少些后顾之忧。
然而大人毕竟还尊重季无念意愿,不会把这小狐狸困在长夜。不然这后顾之忧、也就不会只是“少些”而已了……
月白看了看她,又将目光转向半空。现下已是黄昏,沙漠的阳还是烈,下面的花似染了红,反到天上、又稀了色彩。月白看着的地方空无一物,一如她清凉的音色、带几分虚无。
“不必担心,能解决的。”
季无念闻言微怔,再看月白,便只见大人无所波澜的一张脸。她总是这样,好像什么大事到了她这儿就失了分量。明明自己虚得不行,整夜捂着脑袋头疼,此时又会说这样的话,摆这样一幅表情……
季小狐狸低低得笑,甩了甩月白的手。正好余光中划过几个身影,她便也省了与月白来回的对话。她往那几个身影的去处看,笑道,“走吧,该是秦必楚来了。”
月白点了下头,随手画个黑圈便带她回了仙门营地。她一出现,正好对上秦必楚落下。来人半身金白,不落俗套、反现高贵。他是慕天问收的第一个弟子,一身气质与那仙门第一人如出一辙,似刚直正剑、不偏不倚。
这是他第一次好好见到月白,却也一眼能认出她来。秦必楚持剑拱手,“月白姑娘,绛绡狐主。”
他身后的弟子弯下腰去、也是行礼。月白看薛轻不在,后面几个弟子身上还有血气,估计是他们来的路上也受到了些阻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