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白没事,但她不想说话。
面无表情的她站起来,心里有一种被夺走了什么的空虚,又立马有一股充斥一切的感觉填补。似乎所有的情绪都远去了,她的脑子里只剩下了三个字。
弄死她。
“……”九一瑟瑟发抖,但趁着安全、他还是想问问,“月白……刚刚那些到底是……”
“恶作剧。”
月白答得毫无感情,走得毫无感情,看到镜中的自己更是毫无感情。
她直直得穿过那面显示心中自像的镜子,魂力一下收回,踏步间变回了自己原本的样貌。季小狐狸说过的那扇拱门就在眼前,月白看了一眼、瞬时皱了眉。
九一能见的只是藤蔓,但好像也能多多少少认出一点点字形,这会儿说得不太确定,“这个……是有字么?”
月白回,“有。”
“月白:
毁你一世,还你一世。
柬衣”
标准的信件结构,收信人和寄信人都写了出来。她想要表达的意思也算明确,毁的月白知道,还的她大概也能理解。柬衣为何把这封信写在这里月白不想去猜,现在什么都阻止不了她想弄死柬衣的心。
可为什么……季无念不告诉她呢?
季小狐狸那惊人的记忆力不可能知道拱门却不记得上面纹路。而她此刻的铭文造诣绝对够她读出门上所言……
月白轻轻抿了唇,不喜欢季无念到现在还在瞒她。
她和柬衣有联系季无念肯定早就知晓。“柬衣”这个名字她或许也已经意识到了许久。可那只小狐狸一次也没有与她提过,还似懂非懂得要从她这里追问……
她是在怕么?怕从月白这里得到什么她不想要的答案?亦或是还在试探?既是月白已经如此将她放在心上……?
大人是真的有些不开心,连带着被戏弄的怒火都消沉了几分。她双手搭在拱门上,就在两个一字旁边。
“吱啊。”
这道门是很轻的,月白都有些不在乎后面会不会是柬衣在等……
“噼啪。”
一声脆响引得月白抬头,又有一阵很轻的风略过了她的鬓边。她一瞬间不太明白眼前的场景……这里是哪儿?那个男人是谁?他的手握着的是什么?而他身前的……
是季无念么?
看衣服不太像,她知道季小狐狸今日穿的是件红衣。看身形倒有几分相似,是与小狐狸一样高的。可她见到季无念也不过一会儿之前,那时的季小狐狸还完好无损。这个双手烧伤,鲜血敷面,腹中还多了一只手的人,怎么会是……?
她笑了。
提起的嘴角带动了流动的血,弯起的眼睛褶皱了深刻的伤。这个人红得发暗,可还是暖的。x33
是她。
月白霎时间觉得有什么断了,身边感受到的空间波动更是触到了她的神经。她是以空间见长的神上,怎么可能允许有人在她面前将人带走?
“无念!”
腹部空了的季无念竟讽刺得没了支撑,幸好拉住她的月白瞬间又将她抱进怀里。空洞的地方似瀑布般流出血去,片刻间染红了月白的衣。
月白无空去管,一手托她颈部,一手悬在她腹腔之上。金光散溢时空洞渐小,月白死死盯住手下新生的血肉,第一次感受到了胸口的紧绷。她知道自己的手紧得发抖,但她也知道自己是治好过这样的伤的!上次季无念在无极也是这般被捅了个洞,只要用神息仔细弥补,肯定不会有性命之忧!
然而忧不忧的,季无念此刻好像没那么在乎。她眼前的视线有些模糊,但还是能意识到没有看见月白的正脸。大人的侧脸其实也很好看,可惜她现在的手好像没有力气去摸……
“月……”
“别说话!”月白现在哪有心情回她,手中神息驱动已是她所能承受极限,连她自己的脑袋都泛起疼来。
不过还好,就像上次补住她腹部的窟窿,这次的月白、也是不辱使命。
大人深深呼出一口气去,透过破了洞的玄衫再次看见里面平整了的皮肤。她轻轻将手覆于其上,需要用那里轻微的起伏来安抚自己。
头开始发疼,但没事了。
“……月白……”
虚弱的声音从怀里传来,月白不得不再次面对季无念带血的笑。她其实有些气不打一处来,可此时除了轻轻将这小狐狸扶起,月白也想不到什么对付她的办法。
“别乱动。”
月白说得很轻,动作也很轻。她的左手都没有真正碰到季无念的脸颊,只是在凌空处慢慢拂过……而后及胸,而后过腹,月白要用神息金光、将她的身体大致修复。
这样的修复只是表面,季无念被夺丹的创伤都在深处。月白此时只能先保证她能好好动弹,不然这一身的伤会让她承受不住……
“月白……”
刚到小腹的手被一下抓住,月白看到那还未完全消去的凹凸,心里总有一些异样。可季小狐狸这时低眉顺眼,身上又破破烂烂的,发出的声音还是虚弱的一声“我……”
月白心里烦,干脆在她臀侧拍了一下,“回去再跟你算账。”
季无念嘿嘿一笑,嘴角抬得都累。可正好月白此时倾身,她便想拉着大人再往前些。反正月白也依她,她便让自己可以在个被托住的角度亲到大人脸颊,还要胡闹,“任大人罚……”
罚个鬼罚。
月白瞥她一眼,眼神又回了她刚刚拍过的臀侧。她挑那里是因为季小狐狸那边有伤,拍一下肯定会很疼,可她刚刚的反应……
“轰轰轰!”
周边的一切突然晃动,与之前那些小小机关完全不同。季无念警觉、挣扎着要坐起来些,“是漆墨……”
魔方可使偃城,而漆墨拿走了那个道具。此时的震动便是他在驱动这个兵器,可毁天、可灭地。
季无念咬牙,撑着要起来,尽自己最大的力量拉住月白的手,“我们先出去……”
月白不太舒服,但总归比血浸了一身的季无念要好。她反夺过主动,拉着季无念的肩叫她别动,“别急,没事的。”
“可是……”季无念失血太多,意识其实有些模糊,“可是……”
可是,偃城危险,人命危急,这里不仅仅是她们俩的性命,更有城外的万千生灵。
月白叹了口气,又把季无念抱紧了些,“看那里。”
她这样说,可季无念并不知道那里是哪里。她需要跟着大人的目光搜索,而她们面前的墙上只有一副荷塘月色的画……
月白没有过多解释。她摊开手掌,一枚环佩漂浮其中。
长夜。
季无念不懂,她只是看着。她看着长夜环佩放出光芒,她看着荷塘月色与之辉映。她看着画中明月内圈凹陷,她看着环佩浮起嵌入其间。
月明荷绽,夜长安稳。
这本就是柬衣还给月白的“一世”,这位大人才拥有绝对的控制之权。
在她们看不见的偃城外侧,一众人惊讶得看着那高在天空的黑色异动。长柱停动,聚集收拢。一个完美的黑球停顿片刻,突然又似裂开一般放出几道光芒。
而后开展、而后绽放。
漆黑的球面缓慢展平,下沉上涨,描绘山面。深色渐浅,一点点露出山石的棕、青草的绿,溪流穿梭其间,殿宇高低而建。又有树迎风而长、乘阳而开,洒落间飘下细碎的花来,跟着水的汇聚落成瀑布、去了长空。
山峦耸立觞流水,宫殿弥华散樱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