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离回神,没有继续,反而是提了问题,“无念,你可在月白姑娘那里听过……‘神’?”
神。
“……月白似乎别称‘夜神’……”季无念回,答得有些宽泛,“所谓‘神’……便是指厉害的人吧……”x33
这样说好像并没有错,可也似乎什么都没有回答。六离在那些对话里得到的是某种更为具体的概念,又无人能将其说出。
或许魔尊会更知道一些,但他、此时也回答不了了。
“……那名叫秋海的男子一击致命,将魔尊灼烧成灰……”六离这样说的时候双目向下,其中的复杂又不知该怎么说。
这本是一件好事,但真的想起来、又似乎令人后怕。
秋海说要展现“什么是神”,可当时在场的人却没有感知到一丝灵力、一丝威压。他们只看见了天空灼烧,红云燃金,一切似是自然自发,没有半点力量的印记。
他们只能依靠最普通的五感,去看红霞卷落、去听魔尊哀燃。
没有人知道他是怎么做的,没有人感觉到了一丝杀气或是异样。所有的一切只是发生,无人可知其奥妙。
唯一确定的是,不可一世的魔尊死了。在他们面前被灼烧,化作飘下的黑点,死了。
“不要自不量力了。”这样说的人抱着月白,完全丧失了第一面的亲和随意,“你们再来,就别怪我燃尽此世……”
那一个瞬间,无人怀疑他能做到。
“……然后,他便带着月白姑娘和偃城消失了。”六离说到这里,观察了一下季无念的表情。师妹很平静,似乎在有什么思考。六离拍了拍她的手,“我们找到你、是在沙漠之中……那片花海也不见了,你就躺在当中……”
季无念点了点头,眼睛还在之前的思绪,回六离这个话题便有些心不在焉,“我不知道……自己是如何会在那里的……”
“……不知道就不知道,”六离并不惊讶于这个答案,只是浅浅得笑着,并不希望给季无念什么压力,“你现在还是要先休息,有什么事……等你好一些再说……”
好一些?
季无念对这个“好一些”并无期盼,但现在这个时候、还是愿意承下师兄的好意。他们之后可能不太会有这样和睦的对话,在能享受的时候、还是多向师兄撒撒娇吧……
这样想的季无念理所应当得接受了六离的放过,也不会去多想为何师兄没有问她身份的问题。反正她现在是逃不出三清门的,就连从床上走到门边……
季无念看看距离,觉得够呛。
没有办法,那便好好躺躺。季无念看着竹制的天花板,颤抖的手自腹间挪到颈间。
那里本有一块会硌到手的蓝色水晶,可现在她握紧掌心、却只能将指甲塞进锁骨的皮肉。
再紧就会捏到气管,而她也没有了力气。
这个房间安静,响动的只有她自己的心跳和呼吸。季无念在被窝中感受到了腹中变暖,可鼻间又似乎有一股血气。
她稍稍抬了头,眼中好像能看到反着色的液体。
血在光下的颜色并不会鲜亮,反而是被周边黑暗吞噬了生气一般的深暗。她想到了被漆墨捅穿的那个瞬间,记忆里却都是对方肌肉松紧的触感。血从身体里流出去的感觉并不明显,她都不知道自己到底留了多少的血。
她记得轻轻得抚上了自己,盖住了某处空洞。她的指尖还碰到了湿润的衣服,抬起来时便被暗红抹了纹路。
季无念记得那时摩挲了一下,湿湿的。
那个没见过的人也就是在那时推门出现,衣着华丽得与偃城格格不入,唯有一张臭着的脸跟这阴冷的死地相当。他推门的时候很急,一扫到她就踏步向她走来,嘴里还说着话。
“我说你,放过月白行不行啊……她被你折腾的……”
话跟着脚步戛然而止。那个人蹲在了她的面前,对上了她的目光,“怎么是个空壳?”
空壳?是什么意思?
季无念想问,可她不知道自己问出口没有。她记得自己的嘴是动了的,但那气音不知有没有形成有意义的句子。那人好像看了她好一会儿,看得她都无法再将注意力集中。不过最后那句话她还是听到了,硬生生得塞进了她的耳朵里。
“你给我离月白远点。”
后面的事她就不知道了。直到现在醒来,听完师兄说的一切,她才能推测那人身份。那肯定就是秋海,自称“月白的三哥”。
大人很少提自己的身边人。除却她姐姐和柬衣,便只有一些笼统的“友人”。“三哥”实在是个陌生的概念,或许是月白不告诉她……?
……更有可能是月白不怎么在乎吧。
季无念光是听都能想到月白一脸的嫌弃。“三哥”那种写在全身的热络性格,大人绝对是避之不及……不过月白嫌弃归嫌弃,能被人抱着、大概也没有那么讨厌……
大人的不讨厌就是喜欢,月白与那位秋海、一定也是很亲近的。
……毕竟、都是“神上”嘛。
神上。
神。
“……呵。”
季无念蜷着,气声一出便带了腹部。正好她的双手也环在那里,便可以顺理成章得缩紧一些。
神。
深埋的头颅拉长了后颈,然而无人会去看那片细腻的肌肤。
那里的颤抖无人可查,那里的寒凉无人温暖。那里的曲折是她自己挑选的路,那里的颠簸也是她一手写就的谱。
月白已经给了她足够多的东西,这条路她可以……
……就算可以自己走,也一定要走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