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大人啊、真是厉害过了头。
季无念心中感慨,却又在转日心疼起了月白的虚弱。大人身上总有种奇妙的矛盾,面上很冷淡、形影不离的举动就有点黏腻;能力很强大,可随便一折腾、又会疲惫得起不来床。季无念有时都不知该如何衡量月白可接受的程度,总是怕勉强到她,又总觉得她还能受得多一点……
哎、大人啊……要是能再坦率一些就好了。
心中想着不可能的事,季无念又笑着给寻玉递了杯酒。
“将军不如好好想想,那‘魔尊’所为、当真是为这寥寥魔界?”
寻玉没有回答,可季无念已经从他眼中得到了想要的反应。多年的种子早已发芽,现在的寻玉、已不是那个对漆墨言听计从的魔将了。
季无念诸多部署,不过是为了让寻玉认识到他与漆墨的目的不同。魔将心中想要振兴的魔界不过是跳板,“魔尊”想要的、可比小小一界要广阔得多。
她把当时与寻玉的交集讲给月白,自然也提起了那时替寻玉寻找的蓝玉镯子。那东西是她以前进入魔界时就找到了的,用来给寻玉作饵是再好不过。看月白的反应,那东西果然又与大人有关。季无念没觉得有什么惊讶的,但听到月白说起“此世难存”的时候,心中竟涌上一股讽刺来。
“存不存的,有那么重要么……”
反正都要重来,为什么要去做这种无用功呢?
这种话不好说出口,季无念又用了“心疼”作为解释。这倒也不是欺骗月白,只是她真的觉得有些累了。大人这种逞强的性子太容易受伤,她也没有自私到非要拉着月白犯险。她自己也就算了,月白……她是真的舍不得。
舍不得就要乖一点,有些危险的境地、该舍弃还是要舍弃吧。
季无念心里暗暗下了决定,对月白也不打算过多隐瞒。那些悲惨的过往她还是不太想说,但光是魔尊所在或是她知道的一些事情,告诉大人也无可厚非。月白显然是知道一些什么的,可好像并不打算跟她解释太多。季无念多少理解,只是问了个态度,得了大人一句“决不轻饶”。
如此想来,大人是站她这边了。
停笔轻笑,季无念在墨迹沾染之前继续抄写。她心里觉得自己有些傻气,大人都帮她到这程度了、怎么还在想这些有的没的?
功法写毕,季无念仔仔细细得再查了几遍,确保其中不会有可以牵扯到月白的细节。大人愿意将功法相送已然是慷慨,季无念一点也不想因为这事儿给月白带来额外的麻烦。之后去明云相送只是方便,季无念本是打算留个书就走的。不想月白说要自己出去走走,她也只能做完事情、坐在窗边等候。
正好几个身影划过天空,季无念认出了人,脑海中一下闪过了对方下场。
那是因她预言而被引去汝南的何师兄,若没有她从中周旋,只怕他去了便会遇见在那边搜山的魔修,凶多吉少。
只是现在想要提醒他们已来不及,季无念更加不想过多暴露。月白的身上伤还没好,如果她想要去的话、大人又一定会跟上……诸多缘由,思量考虑,季无念放下了那份想要“相助”的心思,继续坐在窗边、等待月白。x33
天远云疏,季无念的眼中已没有那些离开弟子的身影。她抿了下唇,眼睛落回了孤山悬崖边的青草。那些柔软的身段跟着细风摆动,深浅的绿色荡起波澜,季无念又看到了那些人的死状,就那样被草埋了起来。
不救,算不算杀人呢?
这个季无念想了许久。从刚开始的自责到现在的漠然无波,她心里有过各种各样的起伏和挣扎,可最后得出的结论却也只有“无奈”。她做不到保下所有的人,所求甚多的副作用便是任何没有得到的都会变成失去。季无念对自己的贪婪又爱又恨,一会儿让她前进,一会儿又会让她觉得、自己不像个人……
某种角度讲,她也确实不是人吧?
百无聊赖的季无念开始“随意思考”,最后的想法落在了回去要给月白做碗木耳莲子羹。大人那儿珍材异宝很多,她还可以想想有什么材料口感相似,但养身效益更好的……
“你先回去,我要出去走走。”
大人要出门?
季无念觉得新奇,随口问,“去哪儿?”
“乾方。”
……为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