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十几年的妻,月白大人也受不住太直白的表达。季无念笑她,“你倒是一点没变。”
“是么……?”月白对此没有多想,想知道她感受,“一点都没变?”
“嗯……”季无念想一想,上下打量一番。现在的大人是黑暗里模糊的影子,狐耳高高的,九条尾巴团在身后。与平常不同的轮廓,身姿却总是挺拔的。月白自己意识不到,但她浅浅的目光里有一种冷淡的傲。
不在乎、不关心,世事与她没有什么关系、没有事物能在她的心上留下痕迹。
可那些又都是表象,月白大人热烈的时候、烧得人心痒。
季无念不自觉得握紧,“没变。”
“是吗?”月白自己也想,“我倒是觉得,我们都变了些。”
“哪里变了?”
“……”哪里呢?
月白只有一种淡淡的感受,也没有什么原委想去深究。但身旁的人在意,一双眼睛在暗色里注目。大人只能找一个,“比以前……少些折腾吧?”
“……”季无念噎住,苦笑,“这不是我们变了、是这个世道变了。”
少去那些令人挣扎的情境,她们做事都顺、不挣扎,自然也就没有“折腾”的必要。
“我们跟着世道变、不也很合理?”月白也浅浅地笑,好像明白了季小狐狸纠结这个话题的原因,“相处这么久,要说一点没变、也不太对吧?”
两个人总要互相影响,若说一点改变没有、也是奇怪。
“虽说如此……”季无念低头想想,竟意外得看见海水上涌,已经到了她们现在站的位置。她赶紧拉住月白,“往回走吧。”
话语跟回踏的脚步一起退缩,可惜她低估了月白对她的了解,被一把拉住。
大人了然又自信,“‘虽说如此’,然后呢?”
“然后”说不出口,季无念有些怨念、月白确实变了。
以前的大人只会放着她自己猜,现在的月白却已经有这个底气追问。
毕竟是“十几年的妻”,月白知道,季无念不会再在这些事上拒绝。
她确实认命,说得有些别扭,“我第一次与人相处这么久……”
所以也是第一次知道这样的关系会带来什么;还是第一次思考、不知这样的改变、是好是坏……
可能是要闲下来的不适感让她生出了些奇怪的想法。季无念觉得自己矫情,晃晃月白的手,“回去吧。”x33
她说完自顾自得往前,月白被她带着、不自然得转了个身。季小狐狸踏步都重了些、惹得大人笑。
“没事,”月白安慰她。
“会更久的。”
季无念一下脸热,走得再快些,“回了回了。”
在潮湿的沙上留下几个脚印,季无念一步迈入干一点的沙滩。这里的沙子没有水的浸润,走一步黏一点儿,全在她的脚上。季无念不太喜欢,但现在只想赶紧走,也顾不得这感受了。
月白看她狼狈,只想笑。
“等等。”
看不清路的季无念一个踉跄,差点被拉倒。月白正好扶着她,笑道,“我背你吧?”
“……”这就是个沙滩,不至于要背吧?
月白看不清她的表情,但这沉默也是一种回答。大人就当她答应了,转过身、半跪下去,“来。”
“……”季无念看着低下去的尾巴,已经知道大人要玩儿什么鬼花样。
果不其然,月白背着她一站起来,她的尾巴就把季无念拢在了中间。有一条尾巴贴着她的背,触感似有似无,惹得季无念想咬她。
“大人,”季无念有点儿咬牙切齿,拢着月白的脖子,靠在她的耳边,“别闹。”
月白笑她,“看、这不就变了?”
要是以前,还得是季无念拉着她玩儿这种把戏。
“……”季无念真咬她脸侧,有些不服气,“都‘老夫老妻’了……再说、下午不是才……”
季小狐狸一下说不出“玩儿过”,气愤地往她耳朵里吹气。
狐耳一抖,月白偏头躲,笑着不跟她计较。
季无念确实没有以前缠她,但月白不觉得这是什么问题。开始的那些亲密里多少有些发泄和寻欢,时间过去许久,她们之间已经不需要那种试探。
此时的亲近就单纯是想贴近这个人,想安心、想依靠。
就像这里的海风吹着云,带去无人的角落亲密,不必在乎是不是月光相伴、也无所谓有没有长夜作陪。
季无念在缓慢的走动里放下窘迫,就乖乖靠在月白肩上。大人的背不宽、肩也略窄,很难想象这样的人、拥有那样的力量。可就算这个人高若神明,此时背着她的、也只是她相处了十几年的妻。
她们还有几十年的路可以一起走。无论是怎样的终局,这一段时光、也不会随风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