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该怎样？”

方约依旧笑得温和礼貌，只是眼眸四周的淡漠却仿佛是刻意显现出来一般，深浅不一。

“我说过，再见面，就是路人，如今，我这样，于你而言，不是很好吗？”

眼神突然空洞，仿佛当年那句话还依稀停留耳边，那个场景还历历在目。

……

“你凭什么先放弃？”男人拽着他的衣领，平时温柔的面容却突然变得十分憔悴，可哪怕是眼眶红透了眼窝，热泪盈满了眼眸，他也依旧没有让泪水掉落，男人忍着眼泪的样子，如同是在他的记忆里一遍遍重复一遍遍刻画，让他每回想一次，心口都疼得不行。

“方约……”

楚西城无奈的唤着他的名字，可语气中再无往日的戏谑与挑逗，他伸出手，宽大的手掌轻轻捏住他的手腕。方约真的太瘦了，在掌心里的那一小节手腕仿佛就只是皮包骨，细得他都可以摸清骨相，“不要闹了……”

“我闹？”方约直视着他的眼睛，两个人的身高差不多，只是因为方约瘦，所以自然看起来略高，可此时两人面对面站着，看起来就没有差距，方约眼里的讽刺意味越加严重，他盯着他，试图看出什么，可随后却自嘲一笑，“楚西城，是你，先来招惹我的！我闹？”

看着他因为生气而愈加泛红的眼眶，楚西城竟说不出话来，他只觉得心口的位置被人牢牢抓住了，紧紧的揪着，真的疼得要命。

两个情窦初开的少年在刚刚成年的年纪尝到了恋爱的甜头，他们以为只要互相坚持就能够战胜一切，可他们却忘了，在这个充满流言蜚语的世界中，两个男孩的互相喜欢就像是只配活在异样目光里的卑微，没有出口，也无法逃生。

“方约，我们没有办法……”

楚西城出生低微，从一出生起就知道身份地位，高低贵贱，他经受过一切生活给予的压力和种种无可奈何，只因为方家的领养才给了他一个不会因为一顿饱饭就付出许多的机会。他觉得他可以给方约幸福，却忽略了他自己本身就出身底层，加上性别的歧视，他无法真正意义上的下定决心。

“我可以为了你放弃一切，你明明知道，我爸的不同意在我眼里什么都不算，我只需要你的坚持！”方约第一次因为一件事情这么着急，他挣脱开他的手，重新抓着他的肩膀，温和的脸上满是慌张，“阿城，你说过的只要我们互相坚持，就一定可以的……”

“我不可以！”

楚西城直接打断他的话，脸上的表情再也不那么明显，就连说话的语气都急躁许多，“方约，你爸爸对我有恩，我不可以带走他唯一的儿子！”

对于方约来说，这一路上的困难他都不畏惧，可唯独对楚西城的这一句“不可以”，他没有办法。

“呵……”

方约突然觉得一切的努力很没有意思，此刻，身体里的力气就像是被抽空了一般，虚无，缥缈，眼前的一切就仿佛是一场梦。失了力气的手受到重心的影响缓缓落在身侧，他不甘心的追问，“那我呢？楚西城……我也只有一个你啊……你又凭什么觉得我无所谓！”

楚西城没有回答，方约似乎早已知晓这样的结局，强迫自己不再去看他，眼角的余光停留在楚西城右手无名指上，前几天那里还有一枚刻着他们名字缩写字母的银戒，可现在，空得像是挖走了他的心。

“算了……算了……”方约恍惚的念叨着，眼底的嘲意更加明显，他抬起头，再次伸手去抚摸他眉角的红痣，“没有你，我一个人的坚持，又有什么意义呢？”

他的话温柔极了，却又和平时的他有什么不一样，楚西城感受着他指尖的温度，以及他凑到耳边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楚西城，你记着，只要你今天走了，以后就再也见不到我了。”

“就算再见，我也只会把你当做从未认识的陌生人。”

男人的话语决绝，带着一刀两断的态度，可他，果然还是让他失望了。

楚西城十分了解他，方约永远可以用最温柔的面孔做最残忍的事，只不过从来不是对他，如今，他的方约唯一一次用最温柔的口吻对他说了于他而言最残忍的话，仿佛在警告，从今往后，他的方约前面便再无前提。

……

“事情办完后就走吧。”方约起身，温和的看着他，道，“以后，就不要再来了吧。”

方约离开得很决绝，楚西城以为再见面他的心已经不会再产生任何波动了，可没想到，仅仅只是这一个背影，都让他心痛到几乎喘不上气来。

当年，他看着自己离开，也会这般心痛吗？

“Gene！”

楚西城慌乱的叫住他，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有多久没这样唤过他了，就连当年离开的时候，他都舍不得用这个名字告别。

方约没有停下，连脚下的步子都没有停顿下来过，只是只有他自己知道，都乱了，步子乱了，表情乱了，眼神乱了……心，也乱了。

他怕再待下去他会忍不住离他更近一点，一点一点的奢求，那就会一直不再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