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之夏醒来的时候,莫城已经跪在了房间门口,男人似乎是刚回来没多久,连沐浴都还未来得及,这一套衣服不知道穿了多久了。
“你在做什么?”
尹之夏不太能接受他的行为,沉着脸靠在门上,大敞开门,也不让他进去,只是平静的问他。
“我做错事了。”
莫城像是围困沙漠许久的旅人,说话时声音颤抖着,沙哑得厉害,连带着的音调中都有一种没有感情的金属质感,依稀匿着一股难以形容的忧伤。
“哪儿做错了?”
“我不应该不听你的。”
闻言,尹之夏有些失望,她闭了闭眼睛,低垂着脑袋,再一次平静的问:“......还有呢?”
“不该瞒着你让楚漓卷进来。”
莫城双手垂在两侧,不知道是跪了多久,他的姿势有些僵硬,表情也越来越痛苦。
“呵呵......”尹之夏突然冷笑起来,像是嘲讽一般,询问,“莫城,你觉得我将你看作什么?”
少女的话问得极其随意,但是莫城却听得出她的严肃认真,这一瞬间,他开始沉默了。
脑海中一片空白,张了张嘴,可最后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阿城!”
尹之夏直接蹲下身,双手紧紧捏着他的肩膀,有些无奈,“我们是家人,无论于谁,你都是自由的、独立的个体,不属于任何人。”
“你可以有自己的感情,自己的秘密,所以没有必要这样压抑你自己,你不需要为任何人而活,尹家不是你的所有,我也不是。”
“我不会怪罪你,可是你确实做错了,你不该避开我自己处理这件事,不该为了躲着我不回来......阿城,你不是一个人,你还有我啊,你明白吗?”
静,还是静。
莫城不敢抬头,怕她看到自己泛红的眼眶,更不敢直视她的眼睛,她的眼睛太过犀利,也太过清澈了。
“对不起......”
男人像是一个错了错事的孩子,极度委屈,却又因为她的话而释放着这种少见的情绪。
尹之夏抿了抿唇,瞬间就笑了。
若是她一直不与他说,他或许永远都会这样了。
书房里一团乱,地上铺满了宣纸,黑色的墨水沾染了地板,霍珉就这样站在中间,眼睛却始终望着窗外。
即将入夏了,晚春的的景色确实比较惬意,但是霍岷的心情却并没有好转。
“先生。”
古牧推门进来时被眼前的画面震惊了,霍岷极少发火,更极少在生气时砸东西。
“十七将人送回来了。”
“嘶!”
霍岷吃痛的揉着眉心,大拇指的力度逐渐加大,塞进裤兜里的另一只手竟细微的颤抖着,他似乎压着怒火,声音低沉,“还留着干嘛?”
古牧了然的点了点头,然后蹲下身开始收拾屋子里的残局,直到地面只剩下墨水他才弓着背起身。
“古牧。”
古牧正准备开门离开,却被霍珉突然叫住,他愣了愣,再次转身看着他,眼神中带着疑惑。
“带句话给三少。”
霍珉的语气平淡,像是确实没有什么要紧之事,不过是一句家常。霍家没有固定的住宅,霍珉喜静,总是在山林与海边别墅之间转换,要么就是久居自己的私人海岛。
但是,这十年间霍舟衍却从未踏入过霍珉的领域。
少有人真正了解霍舟衍的脾性,只听闻他向来是冰冷待人,可近两个月来,霍家凭凭传出虽未露面,但霍三少却喜怒无常的传闻,霍珉也对他的行为有些捉摸不透,他虽不反对霍三少为自己揽权,但是如今的局面倒是完全与霍珉印象中的霍舟衍不同。
霍珉虽宠这个三儿子,可他更不悦的却是难以掌控之事。
“你是故意的?”
霍萧懒懒的侧躺着,一只手托着脑袋,一边说着一边打着哈欠,眼底已然浮上了一许醉意,说话间,食指和中指也极为熟练的夹起一颗棋子,抬手,落子,白子轻扣在一个不着边际的角沿上。
霍覃也算是一颗试探石了,于霍舟衍的计划而言霍覃确实是可有可无,哪怕是从泥潭中捞他一把,对霍舟衍来说都不过是伸伸手指头的小事,但霍珉却想着在霍舟衍身边放一条眼线,霍覃本不会被牺牲,可他却是不该先去向霍珉示好。
对面的人没有回答,只是沉静的将黑子落下,眉心微皱,看似专注,但实际上却并没有将这种认真放在与他的对弈上。
霍萧兴味盎然的瞅了瞅他的神色,立体的五官棱角分明,还泛起了柔柔的涟漪,邪恶而俊美的脸上此时噙着一抹放荡不拘的微笑。
“又在想些什么?”
“最后一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