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宝如的丫鬟和嬷嬷们告了谢,宁初微刚要关上房门,一个奴才跑上来传话。
“宁姑娘,小三爷在楼下。”
该来的总要来。宁初微叮嘱两个丫鬟照顾赵宝如。她一个人下了楼。
楼里来往有人,赵郁亦只是站在门口。
他穿着簇新的淡紫色袍子,玉冠齐整,站在日光明亮的地方,愈发衬得人俊秀白净。
看到她下楼,他走前两步,嘴角含笑:“初微妹妹。”
他那双眼睛,泛着微微桃花,又温柔得仿佛滴出水来,哪个姑娘见了不怦然心跳。
如果不是活过一世,宁初微压根无法辨清眼前这个俊秀出挑,待人斯文有礼的男人,是那样一个伪君子。
这一世,宁初微要好好看清这个男人的真面目。看看究竟他是如何一步步蒙蔽的她。
她离他两步远站定,内心说不出的恨意交杂,眼神跟着清冷了几分。
“行之哥哥。”
赵郁瞧她今日穿戴亮丽,打扮精致,瓷白的肌肤粉里透红,心中一荡同时,压下几分暗淡的情愫,低声道:“今早我没去接你,你可怪我?”
语气温柔,情意缠绵。
但今非昔比,宁初微对他心如死水,自然无动于衷,不温不淡道:“我为何要怪?”
赵郁以为她这是委屈之词,认真解释道:“母亲一早叫我去接尚书府的人。”
他不解释,宁初微也能猜到。
王尚书家女儿王昭丽,一直是淳王妃中意的三儿媳。她只是淳王中意的人选。
淳王妃派他去接王昭丽,意思很明显。
见她低头不说话,赵郁当她生气,愈加低声道:“今日母妃生辰,我便没忤逆她的意。你知道我心里,其实更想去见你。”
“……初微。”
宁初微同赵郁从小情投意合,两家都已心知肚明。她若一下子表现厌弃,难免惹人起疑。怕是赵郁一下子也不会接受,根本不会信她。
如可以,她一眼都不想再见这个男人。
宁初微心头发苦,胃里发酸,强逼自己去直视赵郁的眼睛,轻声道:“淳王妃是你母亲,你当然得孝顺母亲心意。你去接王姑娘,是应该。”
“我们令国公府也有马车,便是不来人接,也没什么事。”
赵郁脸色微不可察的暗了一下,道:“初微,你今日为何如此同我说话?”
他喜欢她的温顺乖从,极少会和他说话时语中带刺。但今日,少女眼里透着莫名的冰冷。
宁初微想笑。原来她只需稍微抵抗,就能刺到他的自尊。
究竟是什么让她上一世对他言听计从?
“初微……你温柔的样子最美。”
“初微……你从不怪我,如此善解人意。”
“初微……你一向不是小题大做的人。”
“初微……”
大概是这一声声“初微”后,他的那些“甜言蜜语”将她一步步捆在他的道德枷锁中吧。
她那点反抗之心,也在念及自己无依靠的情境下,无数次压制下来。
宁初微,你真糊涂。
宁初微内心对自己说。
“行之哥哥。我累了。”宁初微扔下这句缓和了一下气氛。
赵郁眉间那点不虞轻忽消散,重新舒展眉目,笑道:“是我倏忽了,旅途劳顿,还叫你这时下楼来见我。你回房歇息。晚上才有精神。”
宁初微转身回房。
赵郁看向她的腰间,靛蓝色荷包随她走动里头簇簇作响。像是兜着炒味。
这只荷包他在沈华亭那见过。
赵郁的眼神,几不可见的黯淡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