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算,林舒自己轻轻磨了点墨,拿羊毫笔的笔尖沾了沾,开始低头写字。
她边是回忆边是写,难免记起一些惨痛的事情,心神逐渐被拉入上一世,一股沉郁的痛楚袭上心头,刚病过一场的她,身子还未痊愈康复,不自觉轻咳了两声。
云胡见沈华亭眉心微拢,弓身走出去唤了小太监来,往书房多添了两盆火。
沈华亭放下公文,抬眼看了云胡一眼,偏头又看向林舒。
他起身端起一盏罩灯走到林舒跟前,见她凝神写下最后几个字,吹了一吹纸张,将笔搁在砚台上,上好的白色宣纸上,透着未干的字迹。
常言道见字如见人,沈华亭在看林舒档案时,便意外她会写魏碑。
他便想亲眼瞧瞧她的字迹。纸上一手魏碑字迹挺秀,一笔一划从从容容,起笔收尾皆是赏心悦目。
林舒的坚定心志,显在字里行间。
“谁教你的字?”
林舒未察觉沈华亭就在跟前,她微微一惊,抬起头,柔软的纱灯落在她的眼里,乌睫扇了一扇,又低下去。
“祖父。”
头顶沉寂了半晌,声音清冷凉薄,仔细去听又似乎不带情绪,缓缓道:“你祖父?是林玄礼林太公大人吧。”
“祖父擅书法,好字画。在我小的时候,是祖父将我抱在膝上,教我…教婢子习字。”
林舒没察觉出那点变化,自然也就没瞧见沈华亭眸中噙起的一丝寒凉笑意。
“林玄礼大人当年是大庸王朝首辅之臣。原来你祖父在家的时候,还能有闲情亲自教孙儿子女习字。还真不愧是朝野人皆称颂的林太公。”
林舒听着这话莫名地心头快跳了一下,可沈华亭这般语气她也不是才听。
他应该很嫌恶清流一派吧?
林家又是清流之首。
清流一派的大臣没少弹劾他,甚至是在朝野之上唾骂他。他未必真心称赞祖父,这样一想也就通了。
她握着纸张递出去,抬眼询问他道:“婢子所知,都已经写下来……太傅可要过目?”
他将罩灯搁下,拿来过了一遍,林舒紧张去看他的神情。
“就这些?”
林舒攥手点头。
沈华亭将纸张折了几下,柔色的罩灯下,衬得他的神色忽地淡漠了好几分,“当中两件在本官这儿已非密报,另外两桩倒的确让人意外。”
“三姑娘先回房吧。”他走回了书案前。
林舒等了会,不见他质疑,问她这密报从哪儿来。否则她还真说出不个理由来。她稍稍舒了一口气。心中有一丝着急的想问他,能否让她去看望一次祖母,想想还是忍住了。安静地告了退。
沈华亭看着她忍着欲言又止,慢慢从椅子上起身,挪着小小的步子,慢慢走出书房,他的眼神逐渐发寒,走回案前,提起毫笔,一笔写下三个字:林玄礼。
笔力险劲,力透纸背。
唇角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