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香缓缓坐下来,神情难掩遗憾,“韶音是个孤儿,自小长在慈幼局。因她相貌身段出众,被送教坊司培养。她痴于舞蹈,我醉心歌技,于是我俩成为了要好的朋友、知己。”
“当年,韶音新编了一支展袖舞,兴致冲冲的来找我合乐。说是要一举夺魁。”香香陷入回忆,“可就在离花魁赛不到几日的时间,韶音让一匹快马撞伤了腿。别说夺魁,就是以后,再也无法跳她的展袖舞了。”
林舒安静地听着。
“直到花魁赛的前夜,韶音失踪了。”香香缓缓抬起头,“都说她受不了刺激,夜里去投了河……”
当年,皇家造十六座红楼,誉为十六楼。十六座楼年年会举办一场轰动上京的花魁赛。然而,夺魁者寥寥无几。花魁之位便一直虚置在那里。几十年来,总共也才出过三位花魁。
楼里的女子若拿下花魁名头,可脱离妓籍,还有面见天子的机会,天子会赐与‘花斛夫人’的封号,拥有自己的田地宅子,婚配自由。
林舒不知如何同香香说,冯韶音一缕幽魂就在她的身体里。
且冯韶音死后未了的牵挂,似乎正是这位相知多年的姐妹。
当日林舒在十六楼,那一声幽怨的啜泣与呼声,也正是冯韶音对十六楼的感应。而她今日再次踏足十六楼,这种感应愈发的强烈。
“夫人莫非有韶音的下落?”香香黯然的眼底透出一缕光。
林舒正想要开口,忽然一扇临街的窗被风吹开,轻轻嘭地一声,屋内烛光瞬间熄灭了一半。
满月压抑着心惊,走去将窗子关紧。香香想起当日太傅要了一楼灯这件事,忆起林舒似乎是怕黑。她起身去将熄了的烛灯一一点燃,转身回来的时候,只见林舒望着她的眸光带泪。
香香怔住。
林舒轻轻倚着榻,一只手轻轻一甩,隔空做了一个展袖的动作,口中莺莺唱了两句。
香香不可置信。
这是她为韶音新作的词曲,说好的要助韶音在花魁赛上一举夺魁。这曲子除了她们,没有人听过。
林舒缓缓起身,缓缓走上来,口中幽幽,眸光盈盈望向香香:“你怎么不明白……我若夺魁,面见天子时候,可求天子赏赐我一样东西。我什么也不要,就只想要你。”
“你我离开这糟蹋人的温柔乡,去采菊东篱下,去田间耕地,去见你想见的南国风情,去做什么不好……香香。你说天下男儿皆薄幸,我们姐妹在一起,过一辈子,难道就不可以?”
香香浑身震颤,双眸越睁越大。甚至站不稳地往后踉跄了两步。
“韶……韶音??”
“你……”
“为何你会……”
“为何我会存着这份心思?”林舒唇角旋出凄美的笑,“你我相识一场,我自小孤苦无依,你是我唯一交心之人。你傻,总想着上京男人为你神魂颠倒,拜在你的石榴裙下,你才畅快……因为他们多薄幸。”
林舒伸出手,欲去触香香的脸,“可我心里只想你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