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嵩走出密室,带着满身血迹。两名侍女脸色寡白地上前伺候他更衣净手,衣服底下的身子抖得不成样子。
杨嵩被其父勒令在家,又让沈华亭废去一臂,性情愈发阴晴不定。每日都少不了从院子抬走的下人。
“抖什么?”
杨嵩一把掐住侍女的脸。
侍女险些昏死过去,幸而一名奴才进来,战战兢兢回禀:“公子爷,奴才打听得一则想消息,立马来禀公、公子爷……”
杨嵩的眼神斜斜递过来,那奴才双膝一软,跪在地上,忙把话说完:“奴才打听,有女子要在十六楼,于后日花神节上跳展袖舞,自……自称冯韶音!”
杨嵩的面色逐渐阴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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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舒从府尹家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时分。然而上京城中,仍有不少酒家亮着辉煌的灯火。
城外百姓遭难,达官贵人们仍不忘醉生梦死。
林舒想起书中所写,陈朝灭国之时,商女犹隔江唱着《后庭花》,深感大庸前景可悲,百姓可怜。
一辆黑漆的马车停在她的跟前,林舒和满月几人都诧异了一瞬。车上赶车的不是十五,却是云胡。
面向林舒一侧的车窗缓缓让一只手拉高,指骨分明,玉白修长。
月色从窗口照着沈华亭半边朦胧不清的脸,车里头,再又露出一道林舒再熟悉不过的身影。
她僵在原地,错愕的不敢相信。
云胡温声提醒道:“夫人请上车…”
林舒让初一搀扶着,登上了眼前这辆马车。还是沈华亭用他玉白的手,为她捞开车帘,拉着她弯身走进来坐稳。
马车缓缓启动,林舒的视线始终落在对座,待到了大街,车马多杂起来,车内的人声不再传得出去。林舒才起身,双手托额,朝对座上的人盈盈一拜。
“父亲!”
林秋航再度听见女儿唤他的声音,顿时热泪纵横。他身上裹着一件厚实的披风,可也不难瞧见,底下狼狈的样子。
布满风霜的面上,更是消瘦到只剩下副皮包骨。
林舒没等他伸手扶,自己蹲到他的跟前,用素净的小手仔细去将父亲歪斜的裤腿拉下来。
“父亲受苦了,天寒路远,衣食不足,困境脱生,今后要多多的保重身子。”林舒抬起头,朝父亲露出一张般般如画的面容。
林秋航望着女儿乖巧的模样,一阵恍惚。分明还是离开前的样子,可又好似一夜间女儿长大了。
“爹爹让舒儿受苦了。”林秋航压下心酸,伸着骨瘦的手,摸了摸女儿的头。
林舒柔柔的笑:“女儿不苦。”
林秋航瞧着女儿虽略有清瘦但完好无损的样子,不禁抬起头来,朝对座的沈华亭望去一眼。心下深深叹了一口气。
他怎么也没想到,女儿投靠的这个人,会在今时今日,救了他林家一家人。
林舒缓缓蹲起身,这才转身看向沈华亭,她的视线随之一固。
沈华亭披头散发的看着她,嘴角挂着一抹浅笑,仿佛比鬼还苍白的脸色,透着前所未有的削弱。
他抬了抬手,轻轻碰了一碰她的脸颊,“本官怎舍得你失去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