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五。 菜市口。 犯官跪成一排,刽子手挥刀斩首。 脑袋咕噜噜滚落在地,鲜血喷出几尺,染红了青石地面。 百姓欢呼陛下万岁、朝廷英明。 今年冬天百姓活得不容易,先是雪灾,后有寿辰,终于看到砍贪官脑袋,可算不用憋屈着过年了。 李平安混在人群里,想不通百姓高兴个啥。 官吏贪污的银子,归根结底出在羊身上,现在砍头了也不见还回来。 苦一苦百姓,杀一杀贪官,里子、面子全让朝廷赚了! 听了片刻,恍然明悟。 杀大官的时候欢呼声大,杀小官的时候欢呼声小,原来老百姓单纯的喜欢看砍官老爷脑袋。 这是源于阶级的根本对立,谁让咱不是官老爷呢? 脑袋很快砍完,老百姓意犹未尽的散去,李平安忙不迭的推着板车去收尸。 今天的犯人不一般,个个都是官身。 罪名没定下来之前,牢里狱卒好吃好喝伺候着,名单确定之前可不敢搜身,所以留下的油水多。 也不用担心犯官族人报复,轻则流放三千里,重则明后天上路。 “这个户部主事有钱……” “五品官,今儿最大的……” “一颗带金牙的脑袋,身子在哪?” 李平安拎着颗头颅,四下扫了眼,看到兴庆坊的殓官吴二拖着无头尸骸,正寻摸脑袋去哪了。 “二叔,接头!” “诶。” 吴二伸手接过脑袋,顺势转了个圈儿,刷的扔到了板车上。 旁的殓官纷纷叫好,大家都恨透了这些个贪官污吏,与先前诛九族的待遇迥然不同。 平日里不敢招惹,现在人人都踩一脚! 谁冤枉谁活该,老百姓心里明镜似的。 李平安推着板车回殓尸房,摸尸后就随便晾着,也不给贪官缝头,他们不能轮回转世是好事。 往后几天,每天都有犯官砍头。 直至大年三十,菜市口的血就没干过,凝结成了厚厚一层赤痂。 除夕。 子时一到。 街上传来噼里啪啦的爆竹声。 这个时代年味儿很足,再穷的百姓也会扯几尺布,吃顿年夜饭,买几串爆竹辞旧迎新。 殓尸房院子。 没有爆竹,没有家人,没有朋友,只李平安孤零零一个。 如同去年一般,煮了猪肉大葱馅儿的饺子。 李平安斟满酒杯,对着月亮敬了敬,然后将酒洒在院中。 从盘子里夹了个饺子,囫囵着吃到嘴里,烫的他呼呼呼哈气,雾气朦胧中烫的眼泪都流出来。 “又一年!” …… 翌日。 李平安从酒醉中醒来,已经是下午。 歇息片刻,热了昨天剩下的饺子吃,已是傍晚时分。 “大年初一,合该……批判!” 李平安关门落锁,揣着手走在街上。 街道两旁的商铺点上红灯笼,门窗还挂着红纱布,一连串的烛光红影,看起来颇有几分喜庆。 很快来到春风楼。 远远就闻到了脂粉味,听见姑娘的娇笑声。 “大爷,来玩啊!” 李平安一进门,就感觉到温度上升了许多,暖意浓浓,与外边天寒地冻俨换了季节。 一楼散座点了壶酒,欣赏台上姑娘跳舞。 浅吟慢酌小半个时辰,只喝了半壶,谁来勾栏是为了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