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青年气质端方明朗,闻言拱手:“在下南宛宋氏子弟,宋书礼,幸会。”顿了顿,又道:“午后之事书义、书慧已对在下说了,不过举手之劳而已,贤伉俪太客气了。”
明寒衣虽然早已认定他是个二傻子,却不会当面出言不逊,连忙笑道:“宋公子侠义心肠,只当是举手之劳,可对妾身而言,却是天大的事情呢。”
说着,又亲手斟了茶酒,再三致谢。
晏棠始终没有什么虚与委蛇的打算,无论另外几人聊得如何热闹,他都只是一副平平淡淡的模样,仿佛宋家兄妹口中的武林逸事还没有他筷子底下的白灼虾更重要。
好在江湖人总有各种怪癖,见他虽然不甚热情,却也没有什么扫兴之举,宋家兄妹倒也不觉受了怠慢。
很快酒过三巡,在明寒衣有意无意的引导之下,几人渐渐将话题引到这次英雄会和半年来的一桩桩血案上。
宋书礼拈着酒杯长长一叹,满脸忧国忧民:“方才说南宛城中太平,其实也不尽然。今年十月初,城北水门铁栅失修,曾顺流漂进来一具黑衣蒙面的尸体,许多百姓都受了惊吓,为此,官府还特意到了宋家征询看法,可惜直到如今也未能查出究竟……”
他被明寒衣变着花样地灌了小半斤酒,此时已然微醺,早就记不起来面前还有个“胆子小”的弱质女流了,宋书义正尴尬地想要提醒,却见晏棠突然放下了筷子。
“十月初。”他第一次主动开口,平淡地说道,“正是德威镖局被灭门之后。”
宋书礼的感慨被打断,先是愣了下,也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忽然有些难看,摇摇头:“晏兄多虑了,应当不是那些贼人,即便快马加鞭,从青州到南宛少说也有大半月路程,我记得发现尸体时,应当德威镖局应当刚刚出事不足十日。”
晏棠却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怪事似的,认真地反问:“你觉得那些杀手只在白日赶路?”
宋书礼噎住,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倒是一旁的宋家小姑娘好奇道:“可是晏大哥,如果要在九天里赶完十六七天的路程,岂不是根本就没有时间睡觉了?哪有人能撑得下来嘛!”
她话音未落,宋书礼连忙瞪了她一眼,面色尴尬:“舍妹从小娇惯……”m.81book.com
晏棠却并不因对方只是个十三四岁的小女孩而轻视,仍旧认真回答:“不对。青州至南宛,除官道外,还有一条看似稍远的路线,中途间杂三段水路。”
说着,抬起手指,似乎是想要蘸茶水在桌上勾勒出地形,但指尖刚伸到杯口却又顿住。
也不知怎么,明寒衣居然灵光一闪明白了他的意思,无奈地把真金白银买来的好茶推到一边,换上一杯清水。
晏棠这才动手,而后在几段水路上分别点了点:“第三天,第六天,第八天。”
宋家兄妹凝神看向那幅简陋的地图,小姑娘面露恍然之色,而宋书礼却面色渐沉——若真走这条路线,看起来仿佛多绕了几十里路,可休息整顿全可以在船上进行,其余时间虽然要熬上一两夜,但对于习武之人来说根本不算难事。
这样一来……
他虽然有些冲动好骗,但又不是真傻,脸色青青白白变了几遭,忽然一推杯盏起身:“晏兄,晏夫人,对不住,在下得赶紧回家一趟!如果当初的尸体真是灭门杀手的,恐怕……”
晏棠丝毫不肯浪费地将那杯好茶喝干净,抬起头来:“恐怕如何?”
宋书礼刚要解释,还没开口却又哑然。
是啊,他在担心什么呢?
从尸体漂进城里到现在,足足过去了两三个月,该发生的事情早已发生了,就算他现在心急火燎地跑回家也早已于事无补。
他愣了半晌,终于认清现实,颓然地坐了回去,转头看看还在迷茫的弟妹,严厉道:“今日之言事关重大,你们绝不许外传!”
又泄气地举起酒杯,苦笑:“晏兄不愧是宣老前辈传人,果真见识广博,在下佩服!若是当日晏兄在此,或许早就能顺藤摸瓜……”
晏棠却并不将他的吹捧当真:“尸体在哪?”
宋书礼愕然:“晏兄的意思是……”
晏棠:“开棺,验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