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半晌之后,在晏棠淡定的回视下,她终究还是悻悻落败,咬牙切齿道:“这是桌子,又不是棺材,那么大一个大活人怎么装进去!”
晏棠瞥她一眼:“哦。”
明寒衣:“……”
你“哦”个鬼啊!
但不过片刻,晏棠动作就微微一顿:“有东西。”
明寒衣一愣,也来不及生气了,顺着他摸索的地方看过去,只见他已仔细摸过了桌下,此时手掌正紧贴着她刚刚坐过的那把椅子下面。紧接着,他稍一用力,从椅子下方拼接的木缝中抽出了一幅薄如蝉翼的东西。
“这是……”
明寒衣凑过去,仔细看了半天,发现那东西非皮非布也非纸张,摸起来却异常柔韧,更胜过布帛纸张,上面除了几个孔洞之外,便是一片雪白,宛如一张被虫蛀了的特殊细纱。
晏棠拈着那东西一角,慢吞吞道:“别琢磨了,是药。”
“药?”明寒衣更茫然了。
晏棠:“千面鸦的独门易容术,用各种秘药混合成特制药膏,摊平晾干便是这个样子,可用另一种配套的药物融开,黏合到脸上,如同生人皮肤,看不出丝毫瑕疵。”
明寒衣听得一愣一愣的:“千面鸦的手艺不是早就失传了吗,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晏棠沉默片刻,语气依旧听不出什么起伏:“我师父与千面鸦是同一代人。”
明寒衣:“啊……行吧。”
这个理由没有办法完全说服她,毕竟与千面鸦同一代的江湖人就算没有一万也总有八千,也没见人人都知道这些秘辛,但现在不是纠缠于细节的时候,而且,就算明寒衣心再大也不会以为菁娘是在用这种方式完成“交易”,这样一来,这张面具的功效恐怕就是传信,甚至是示警了。
而鉴于菁娘的身份和这些日子的经历,这条警讯只可能是在仓促之间留下的——专门留给整个鹿苑中唯一知晓她的真实身份的两个人。
明寒衣皱眉盯着那张尚未做好的易容面具,正经下来:“她把这东西藏得如此隐秘,只怕是知道我的本事,才专门……”
晏棠忽然偏过头瞄了她一眼,脸上依旧没有表情,却偏偏又确定无疑地让人看出了一丝揶揄之色。
明寒衣难得地老脸一红,狡辩道:“我是没留心找,不是找不到!”
晏棠:“嗯,我不怀疑你的职业操守。”
明寒衣:“……”
她鼓了鼓腮帮子,可惜自己实在没理,只好老实下来,小声咕哝:“我就是觉得,那老太婆这样小心,会不会是发现内鬼的身份了,或者干脆就是被内鬼找上了门,所以才……”
但说到这里,却又摇了摇头:“可这样就解释不通为什么院子里各门各派都有的守卫全都不见了,总不会是所有名门正派都一起变成了杀手吧?”
晏棠淡淡道:“去问问就知道了。”
明寒衣:“啊?”
她一晃神的工夫,就见晏棠已背着剑往外走了,连忙追出门:“喂喂!你是疑凶啊你知道吗?这时候人家都防贼似的防着你呢,谁会对你说呀!”
晏棠脚步不停,平静地甩给她两个字:“是你。”
明寒衣又被噎住,跨着脸跟上去:“行行行,是我是我,你们都是好人,就我是贼,所有人都防着我呢……”
本是一句随口的抱怨,但说不上为什么,说到最后的时候,她却忽然从心底里生出一股委屈来,默默地闭上了嘴。
可就在这时,晏棠却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似的,蓦地停了下来,抬手准确地按住了她的脑袋,动作有些生疏地揉了下:“你可以做个好人。”
明寒衣猛然呆住。
好一会,她才结结巴巴地说:“你、你怎么知道我……我想、想做个……”
最后两个字憋了半天还是没憋出来。
晏棠却知道她要说什么,理所当然道:“听月山庄的那场火,你本不必独自冲进去的。”
明寒衣面色一变:“你那个时候就盯住我了?”
晏棠没有回答,而是快走几步,敲响了不远处客院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