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人耐不住性子地催促:“要么是因为什么?明暲你倒是赶紧说呀!”
那叫做明暲的男子瞪了妻子一眼:“催催催,就知道催!我这不是琢磨呢吗!”
但话音刚落,脸上的不快就立刻散去,招手让本就在身边的妻子再靠近了一些,小声道:“我在想,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那蛊其实根本没有他们说得那么玄乎,只要咱们找到个行家,立刻就能解了?所以他们才会一次给咱们一瓶药,让咱们安心,也就不去想找人求救的事了!”
妇人一愣,眼中闪过一丝亮光:“对啊!”
她喃喃念叨了几遍,又拽住了明暲的衣裳,询问:“那你说,咱们还去找那丫头吗?”
明暲脸色微沉,但很快,嘴角就诡异地勾了起来:“去,为什么不去?你难道忘了,听他们的意思,那丫头已经勾搭上了当初一个监工的儿子,要是顺利,咱们说不定……”
夫妇两个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熟悉的贪婪之色。
于是,唐家堡外唯一的那家客栈里,很快就迎来了两名访客。
当敲门声响起的时候,明寒衣刚刚把行囊解开,正在摆弄她那几件最要紧的小零碎。
听到声音,她先是愣了下,往床上扫过去一眼,见一番忙碌过后,晏棠已经又昏睡过去了,她便不着痕迹地握住了袖中的兵器,放轻脚步走向门口,隔门细声细气道:“可是小二哥?不必送食水过来,奴家这里有些忙乱,就不开门了,还请见谅呀。”
可她等了等,在门外略显粗重凌乱的呼吸声渐渐平顺下去之后,忽然响起了一道异常熟悉的声音。
“拿腔作调地装什么相!”门外那人冷冷斥道,“还不给你爹娘开门!”
明寒衣一愣,整个人都凝固得像是骤然被松脂包裹住了一般。
恍惚与迟滞之间,她不自觉地把手按在了门板上,指尖一点点用力压住门闩,仿佛生怕它不小心脱落下来似的。
外面又不耐烦地催促了一句。
明寒衣一下子惊醒过来,喉咙动了动,咽了口唾沫,回头又看了眼静静躺在床上的晏棠,神色蓦地一定,捏着嗓子开口:“哎呀这玩笑可不能乱开!奴家哪里来的爹娘——奴家分明三岁就爹死娘改嫁,让族里卖给了夫家当童养媳!要说是公婆,那就更不对啦,如今奴随夫君出来做买卖,公婆都好端端在家里,奴家可实在想不通,怎么会突然从地里又长出来了一对爹娘呢?”
外面一阵死一般的沉默。
过了不知道多久,明寒衣轻轻吁了口气,抬起头拉开了房门。
外面早已没有了人影,或许那对夫妻确实被唬住了,以至于产生了怀疑,以为真的找错了地方,可明寒衣心里也同样清楚,这只是一时的清净,他们绝不会就此放弃,或许几天之后,甚至或许就在明天,该来的还是会找上门来。
她心里忽然就有些茫然。
就在这时,身后蓦地有人问道:“就是他们逼你去做贼的?”
明寒衣吓了一跳,霍然转身:“你什么时候醒的?”
晏棠不知何时已坐了起来,斜靠在床头,看起来苍白得像是纸糊的假人,但那双漆黑的眼睛却依旧沉静而锐利,闻言淡淡道:“他们敲门的时候。”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app爱阅小说阅读最新章节。
明寒衣:“……”
她翻了个白眼,嘴角抽了抽,似乎想要做个鬼脸,可最后只露出了一副沮丧又泄气的表情,闷闷地点点头:“没错,那就是我如假包换的亲爹娘。”
说到这里,她声音卡了下,不知该如何往下说。晏棠也没有催她,只是安静地等待着。
许久,明寒衣终于再次开口,语声轻缓地梳理着记忆中的一幕幕:“一年多以前,我第一次遇见花衔枝,从她口中得知了医元对我不怀好意。那时我心里乱得很,便在外游荡了许久没有回寨子里,而等到终于下定决心回去与医元对质……”
她叹了口气,抬起头看向晏棠:“我家中已经被烧成了一片白地,废墟里还挖出了两具尸首……”
晏:“烧了?”神色间若有深意。
明寒衣自嘲地一摊手:“可不是!烧得正是时候。寨子里的人都劝我节哀顺变,可我本来就哀不起来啊——那两具尸体根本就不是我爹娘,我再一看致命伤的痕迹,嚯,这俩可怜虫肯定是死在我爹娘手里的!”
晏棠想了想:“你说过,你是杀人凶手的女儿,指的就是此事?”
明寒衣点点头,又摇了摇头,自嘲一笑:“我虽没见过,但我爹娘的手法既隐蔽又熟练,恐怕早就不是第一次杀人了。”
而且与生死相搏的江湖争斗不同,他们所做的,恐怕只是为了一己之欲滥杀无辜而已。
晏棠思忖片刻,眸色愈发幽深:“然后呢?”
“然后?”明寒衣哂笑了声,“然后他们就装死失踪了啊,我不知道他们惹上了什么麻烦,也赶紧卷铺盖跑了,若不是今天他们突然找上门来,我还以为他们真死在哪了呢!”
她满脸冷嘲热讽,说的话也尖酸刻薄极了,可越是如此,便越让人明明白白地感觉到,在她心底里,始终无法真正舍弃不该有的期望,对她的父母所做过的一切彻底释怀。
晏棠沉默地看着她,忽然道:“他们或许不是主动抛下你的。”
明寒衣一怔,随即冷笑:“你省省吧,还没过门呢,怎么就为岳父岳母说起好话来了?”
晏棠眨眨眼,似乎在思索“过门”这个词究竟能不能用在这里,过了一会,面无表情地摇了下头:“不,我只是怀疑,他们失踪,是因为被移星阁绑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