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浩猛然站起,勃然大怒,但立刻被来自心底的意志压制住燃烧的情绪,理智在他脑海中渐渐占上风,纂紧的拳头慢慢松开,并在贺佳玉的劝说下,慢慢坐下。佳玉迅速用手帕擦着他各处的脏东西。他点燃了一支烟,犀利的目光射在景明脸上:“你是我弟弟,一些事我不必与你计较,但你不要欺人太甚。”
“我是你弟弟?真他妈的,我怎么不觉得!”景明无情地看着他,“自从你跟了何长利,我们的情义早已两断。”他长时间的压抑,如洪水直泄下来,怒火烧红了额头。此时,沈雪本想劝丈夫几句,但看他如此,却不敢说一句话。
常浩大口大口吸烟,突然指着景明的额头:“你不要以为在这世上,就你是救世主。有些事,单凭你自己是做不来的。”
“是吗?你太小看我景明了,我已不是你以前眼中的景明,我倒真的要做点事,给那些兔死狗烹的人看看。”景明把叼着的烟蒂吞进嘴里,用力咀嚼了几下,猛然吐在桌子上,如刀似剑的目光直射进常浩的眼里。两人象是烧红了的铁棍,一触便火星四射。
此时,湘滢已从楼上走下来,武磊急忙站起来劝阻。
湘滢看到这场面,原本高兴的心,一下跌落到低谷。两人发现姐姐已站在自己面前,便各自把锋利的眼光收起,紧张的气氛立刻缓和下来。湘滢看到常浩头上的残留物,对景明斥道:“你好大的火气,今天是咱妈的生日,你就这么不愿意她老人家过个好日子!”
“姐,一些事你不必管,倘若我大哥在的时候,也绝对饶不了他。”
“你大哥绝对不象你这样处理问题。”显然,湘滢动了真怒,把桌上的碗摔在他面前。
常浩见势不好,便站起来对湘滢劝道:“姐,您不必生气,我们兄弟俩迟早会把事情处理好的。”
湘滢猛然回头,灼烁着锋利的目光:“我早就劝了你多少遍,不要跟着何长利那帮人做事,他们最终没有好下场的。你总是不听,弄得兄弟反目,你以为还能把你们兄弟之间的事处理好吗。”
“我……我……”常浩支吾着。
“何长利,我管不了他,那是没有办法的事。可你总要听姐姐的,就别跟他做那些伤天害理的事,姐姐求你了!”湘滢无奈的泪水直流下来。
“姐,姐,我对不起您!……”常浩看着湘滢的泪水,便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泪水,流满了脸颊。
湘滢拿出手帕,擦着常浩头上的脏物,说:“姐给你擦净了这些东西,从此干干净净做人。”
常浩站起来,恭恭敬敬给湘滢鞠了一躬:“姐是我一生最崇敬的姐。放心,我做的事情不会辜负姐的。”毅然而然地回转身,拖着沉重的脚步,领着贺佳玉走了。
当走出景明的住宅,走到一个路口,常浩仿佛觉得脚下有万斤之重,全身乏力到极点,心中的酸楚一阵阵涌上心头,这乏力和酸楚好似藏在他身上已忍受了几万年,再也无法承受这倍受煎熬的极端痛苦,突然要全部崩溃与倾斜出来。他喘着粗气,慢慢扭转头,对着贺佳玉:“我们坐下来休息一下,好吗。”说着,泪水已从眼里倾斜出。
男人只有几尽委屈和受到莫大屈辱时,才至于此。贺佳玉看他如此痛苦与难受,心里就象刀割一般,不禁泪如雨下。其实她早就觉得自己的心与常浩的心是贴在一起的,他每痛一处,自己就痛十处。她轻轻扶着常浩坐在路边,掏出洁白的手帕递在他手里,深情地注视着:“受着天底下最大的委屈,是应该哭的,不哭,会憋坏身子的……”
常浩接过手帕,拭净脸上的泪水,慢慢点了一支烟,一边吸,一边毫无目的地望着马路上的车水马龙,在夕阳的映辉里,脸上凸现岁月的道道皱纹,这皱纹慢慢延伸着,延伸下去,一直延伸到额头两边的头发里,深入到肉里,好似要打通心灵的窗户,来表现内在的酸辛苦辣。他凝重了好一会儿,才慢慢扭过头,发现身边的这个弱女子正在痛自己的痛,哭自己的哭,两眼痴痴地望着自己,脸上挂满了泪水。他急忙用手中的手帕轻轻擦她脸上的泪:“你不要为我挂心,一切我都可以承受。”说着,用坚毅目光深情地注视着她,“我大哥说过:横平竖直的铮铮铁骨不算是英雄,真正的英雄是能屈能伸,懂得忍受!”
说毕,扶起贺佳玉,走在马路上,走在夕阳的落落光辉里。
湘滢看他们消失的身影,热泪又涌出来,自己这几个兄弟怎么了,以前是那样友好、亲近、情同手足,现在却变得冷酷而不近人情。她开始觉得这一切都是由一个人引起的,包括文州的死,那就是自己的亲生父亲何长利。是他把自己的爱情、兄弟、世界变得糟糕透顶,几尽毁灭。所有美好的东西,都因他而消失。于是,她暗暗下定决心,要做一件事情,一了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