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去冬来,冬去春又来。不多一分,亦不少一秒,时光在它既定的轨道里不紧不慢的走着。
两年过去了。当初觉得屋子看着,和前任一样不太靠谱的秋早,不知不觉在这住了下来,并且如无意外,她还会一直住下去。
而现在的庄家老宅也已不复往日的粗陋。斑驳的墙壁被贴上了淡雅的墙纸,行朽的木窗也被新的木窗替代。室内的泥地铺上了简易地板,买了柔软的沙发和舒适的藤椅。屋子布置温馨,燃着香薰,充塞着她们手工自制的布艺物饰。宁小宜更将后头的小院子充分利用起来,辟了两小块空地种花种菜。总之,如今庄清喜的房子,变成了一个非常宜居的地方。
三人同住一个屋檐,脾性相投,家里的这些软装又是她俩出的钱,是以,庄清喜早不收她二人的租金。换言之,她们也早不是房东和房客的关系。事实上,如今庄清喜的家已不再是她一个人的家,而是她们共有的家园。
或许因为大家都是无依而孤独的人,住在屋子里的三个女人有若乱世逢知音,彼此之间相处得特别好仿佛异姓姐妹。她们仨,宁小宜最大,周岁二十九。庄清喜最小,还差几个月满二十二岁。秋早则过不多久,就要过她二十五岁的生日。就这样,三个女人一个娃,一只猫两只狗组成了一个温暖的家。
这一日晨间,秋早趿着拖鞋,睡眼惺忪抱着早起的儿子去尿尿。
“虫虫,虫虫……”
秋迟小朋友小手扯着自己的小鸟儿,童言童语说的天真懵懂。
“嗯,虫虫要放水咯。”秋早语声慵懒的应和着儿子。
另一边,庄清喜正认真码放着她今天出摊的货品,两只狗摇着尾巴围在她脚边。而宁小宜系着围裙在厨房里准备早餐。
这是她们的日常。
这两年,庄清喜仍然靠这小买卖维持生计。春吉古镇不算知名,又地处偏远,所以来这的游客并不多。但庄清喜东西做的好吃,价钱也卖的公道。无论是游客还是本地人,都爱光顾她的小摊。故而,生意还不错,糊口没问题,每天都能有些盈余。
现在她的小摊每一日,都会多那么两三样食品,作为一种新鲜味道添个卖点。而这两三样美食就是小宜和秋早的手艺。
小宜善厨,弄了个号拍不露脸做菜的视频。秋早帮着打下手。她们俩多数时候都宅在家里不见生人。只不过,小宜是个性使然,本身人就喜静。而秋早却是被动做宅女。
说起来,秋早也是可怜,活得躲躲藏藏的。她原本弄了个直播账号,打算唱歌挣钱。美的象天鹅,声音象黄莺,秋早的歌唱得极好。她的歌声和她的人一样令人惊艳。
但她直播时会戴一张面巾,只唱了两首歌就有人封她为蒙面歌姬。而几天后,便有人一掷千金给她打赏。还有人问她是不是曾经参加过“我是星秀”的歌唱比赛?
这势头逼得秋早不得不放弃直播。因为说她的对家很厉害,她不能让他们找到她。用她的话说,从前出名是她渴望的。因出名后,可以自立可以摆脱她不想要的生活。但现在她需要的只有隐姓埋名。
由此,秋早只能将她唱歌的天分折叠起来,收纳进她的无奈里。不能唱歌赚钱,她也不能过多的出现在人前。无他,她生得实在太惹眼。而今,人人都爱拍视频。这里又是个古城景区,即使是一个不太出名的景区,但这一天天累积下来,游客人数总归也有一些。
早前,秋早就遇到好几回偷拍她的情形。电子时代,互联网发达。偷拍的视频转头就能发布到网上,无外乎“今天街拍到一个大美女”诸如此类。可这正是秋早想要极力避免的事情,今时今日,她需要的是低调。最好能让她的对家,忘记这世界还有她这一号人存在。
但庄清喜觉得,举凡认识秋早的人,应该都不可能忘记她的吧。掰弯直女掰直GAY,人间扳手说的就是她。秋早生来就是一眼万年型的。野火一样,一眼就能烧到人心里。不同于小宜美的恬淡,秋早是那种分外引人注目,美得男女通吃,尤其是对男人有着极大杀伤力的女人。
奈何美得太过,硬生生将秋早用一条无形的锁链给锁在了家里。庄清喜很心疼秋早,也颇是佩服她。
秋早这个人看着娇滴滴,很是贵气。她也确实娇确实讲究。她买了个浴缸,洗个澡能折腾一个多小时。泡澡必用精油,有时还会整个花瓣浴。
但她也能挽起袖子,跟着小宜做菜处理食材。而且她将小果儿带的特别好,是一个很称职的母亲。就她的年龄,能做到这一点,庄清喜觉得她很了不起。
吃过早餐,庄清喜推着她的移动冰柜出摊。留下两个女人在家准备今日份的做菜视频。
庄清喜摆摊的地方离家不远,就在前头的步行街上。要到古城上头摆摊,需要交的费用比在下面多。是以,她就在下面支摊。步行街白天是集市,晚上是夜市。她要到夜市结束卖完当天的食物才能回家。
不过,庄清喜并不觉得辛苦。有钱赚,多辛苦她都甘之如饴。横竖离家也不远,而到晚上,小黄和小花会来接她。小黄小花是她们养的狗。三个女人带着娃,养狗能看家护院多些安全感。
到了步行街她租下的摊位,庄清喜微扬着唇角摆摊。做生意么,要有个笑模样。人说和气生财,就这个意思。板着张脸,谁乐意和你做买卖?
她之所以生意还不错,一方面是她东西确实好吃,另一方面也是她服务态度好,总是个笑脸。用秋早的话说,她笑得讨喜,人如其名,看着她这张小圆脸儿就伶俐喜庆。
庄清喜漾着她的小梨涡,抿着嘴儿微笑着刚把摊摆好,一抬眼她笑意一滞脸色冷下来。
庄贵芝看着女儿,很有自知之明,不用她招呼,自个拿了女儿摆好的凳子坐下来。
“清喜”她冲女儿讨好的笑,软声唤道。
庄清喜不应声,她淡着脸孔,脸上再难露出笑容。
“清喜”庄贵芝觑着女儿的脸色,口气有些小心的说:“妈妈有个事想和你商量”
“我现在做生意呢!”庄清喜开口打断她。
庄贵芝轻咳一下,咽了声口水望着女儿有一会没有吱声。母女俩相对无言,气氛僵凝。
这时,有客人来买东西,庄清喜强打起精神挤出笑脸招呼。等她再坐下来,不出意外听得她妈毫无新意,老一套,她已经听了不知几百遍的说辞:
“人家说,养儿不知娘辛苦,养女才报父母恩。清喜,你也知道妈怀你的时候,吃了多少苦。”她妈说着,声音很是委屈:
“你奶奶烧饭顿顿菠菜,花生米,两碗咸菜萝卜吃了上顿端下顿。你不晓得那时候,我有多想吃一次肉。我想的啊,天天望着屋檐下挂着的那一小块腊肉流口水。
后来我实在受不了,心里柴的呀。就腆着脸,跟你奶说能不能做一顿腊肉。结果,她是做了,满盘子的肥肉炒青菜。那瘦肉啊”她撇一撇嘴,冲着女儿比手势:
“就这么一丁丁,黄豆大的两三点儿。我只夹了一筷子就没了。隔天,她大着嗓门让你爷爷上街去买点肉。买的什么肉呢?白花花的肥膘,买的倒是多一大捧,就是星点的瘦肉也看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