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姐姐,这舞伎排的是什么舞?” 就在雅阁里鼓乐喧天,舞伎们身姿曼妙,排起一支舞蹈时。厅下东边的桌案旁,贾蓉与顾盼儿也在耳鬓厮磨,眉来眼去,相互咬着耳朵。 “哥儿只会胡闹,怎么连笙鹤翁(元·乔吉)的《两世姻缘》都不识得?这是第一折《混江龙》呢。讲的是韩玉箫(女伎)与穷秀才韦皋相爱,但韩母从中阻挠,催逼韦皋进京赶。哎呀!爷,轻些呢……” 顾盼儿一双黛烟眉微微蹙起,眼里浮现无奈。娇哼着提醒一句。却强撑着力气,夹了块鹿肉脯送入贾蓉嘴里咀嚼,又倒了杯菖蒲酒,递到了贾蓉唇边。 贾蓉却不接,眉眼里泛起桃花,挑逗道:“这杯子冷冰冰的怎么喝?好姐姐不如拿皮杯子喂我。” 顾盼儿娇嗔着飞了个白眼,“哥儿惯会作弄人。” 话是这么说着,但却把一杯菖蒲酒仰头饮尽。然后抬起团扇,遮掩旁人视线,唇齿相济,有滋有味的渡给了贾蓉。 菖蒲酒是北地晋省传统保健名酒,自汉代起就已经名声大噪。深受达官显贵们的喜欢。此刻贾蓉只感觉入口甜香,甜而不腻,略带药味,却使人不厌,酿和爽口,辣不呛喉。饮后神清气爽。 “好酒。” 贾蓉晒然一笑,赞叹美酒香甜。 顾盼儿眉眼含春,仿佛会说话般,水汪汪的勾着贾蓉的魂魄。许是酒意上脸,顾盼儿肌肤白里透红,让贾蓉暗暗垂涎,不禁轻轻爱抚着。 一支《两世姻缘》跳完第一折《混江龙》,厅上放浪形骸的爷们,纷纷鼓掌叫好。有那阔气的,便纷纷拿金银玉器之类的小玩意,扔到了舞伎面前。 贾蓉也有准备,只从茄袋里摸出一枚“吉庆有余”的金锞子,随手扔了出去。 身边贾琏和贾蔷也扔了一份。 贾琏且不说,他和媳妇王熙凤在荣国府掌家,自然不缺那一份玩意儿。 可贾蔷就比不上两人阔气了。 只从荷包里掏出一枚“笔锭如意”的银锭子,随手扔了出去。 吴怜儿瞧见这一幕,不禁黯然神伤。而顾盼儿瞧见这一幕,却自觉脸上有光,伺候起贾蓉就更主动了。 一双纤白玉手,突然伸进贾蓉的裙底,准备暗地里施展些手段。 可是让顾盼儿诧异的是,贾蓉却笑着拦住了她。 “我去别的阁子里转转,跟哥儿们打个招呼。好姐姐乖乖在这里等我。”贾蓉温柔笑着,在顾盼儿耳边呢喃一句,犹如蜻蜓点水般啄了一下她的脸颊。然后便整了整衣衫,从蒲团上站了起来。 此时,阁子里鼓乐声停止,一众舞伎正捡拾地上的金银小玩意儿。 久违的出现一丝“清净”。 端坐上首的老爷们,也整肃仪容,彼此端起酒杯互相敬酒。 贾蓉站起身,缓步来到厅上,很快吸引了一众老爷的注意。迎着一双双好奇目光,贾蓉叉手一礼,笑道:“老爷,孩儿去别的阁子里转转,跟哥儿们打个招呼去。” 此言一出,众老爷们看向贾蓉的眼神里顿时流露出欣赏之意。 今儿本来就是贾蓉的“东道”。 他才是宴会的主人。 一众老爷们,也都是听说贾蓉出息了,过来瞧一眼他。 所以从进入太平楼,贾蓉迎接他们的时候,一众老爷们就暗暗端详打量他。开始没看出什么,只道寻常。便是进了阁子里放浪形骸,也只是轻笑。直到这一刻,众老爷们方才眼睛一亮。 贾蓉在厅里的表现,其实都暗暗落在众人的眼里。 与女伎的耳鬓厮磨,那不算什么。哥儿顽一顽,什么要紧。老爷们年轻的时候,比他还会顽呢。贾蓉的“手段”,比起他们大人来,只能算小儿科了。 可是能在这种温柔乡里,还能牢记使命,却不容易了。 很多人,只顾着在阁子里顽,讨大人们的喜欢,却忘了别的哥儿也是朋友,是年轻人未来的政治力量。 而贾蓉能看清这一点,这很好。 “好,去罢。” 或许是感受到旁人的赞许目光,贾珍抚须含笑,语气温和的点了点头。 贾蓉恭敬的转身离去。 他还没走远,一众厅上的老爷们,便纷纷露出笑脸,端着酒杯开始恭维起贾珍,“世珍兄,教子有方啊。” “是啊,是啊。” 卢谌(魏晋)的《答刘琨诗》有句曰:“不待卞和显,自为命世珍。” 贾珍的表字,便是取自这一句。 此刻,瞧见贾蓉果然是个“成气候”的哥儿,一众老爷们便纷纷绽放笑脸,语气里流露出满意的态度。 贾赦、贾政、贾珍等贾府爷们听了,俱是脸上有光,心里十分得意。 在朝堂上混,没有这些世交老亲们的帮扶可不成。 譬如说贾珍,原就打算请各府爷们坐一坐,商议商议贾蓉的仕途之路。事先没有让爷们“过过眼”,以后怎么好说话?而现在,贾珍非常满意。 贾蓉这个孽子,该清醒的时候,还是有几分坚毅的。 京营吗?也罢。既然这孽子有意,又有几分本事,便让他去闯一闯试一试罢。只凡事小心些,又有王子腾庇佑着,想来也不会惹出什么大祸。 “诸位抬举了,他才多大,能有什么本事。还得靠世交老亲们互相帮扶着,才能勉强成人,在官场上走的更顺当些。” 贾珍举起酒杯,满脸谦逊的说着。 贾赦和贾政这会子,也与贾珍一個鼻孔里出气,帮着他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