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龙区,平康里旁《广东云吞》内,日。第三天。 端木琪呆呆地坐在自己的店里,望着眼前男人的背影发神。 她家云吞店的位置不算差,在集装楼和繁华城市的必经路上,挨着粉红帮酒吧的那条平康里。每天饭点时分,打开锅盖时蒸汽弥漫着海鲜味的香气总能吸引住一些仓促走过的路人。 每天清早有下晚班的接待员在这里吃上几碗云吞,下午借着酒吧的生意,也总会有零零星星的人会光顾。可今天上午只来了一个男人,其他只是踏进来望了望,看见那身制服,便再也没人敢进来了。 男人埋着头,吸溜吸溜地吃着云吞,他把架势做得很足,看上去格外津津有味。 她认得男人袖口的那个北极熊的袖章,那是搜查队的标志。男人大老远过来一定不是找她吃云吞的,而且只要有他在,没人敢再踏进这家店门一步。 “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和坚守底线却一事无成,你觉得哪个更好?”男人说。 “啊?” “没什么,最近生意还不错吧?” 男人跟她搭话了,她连忙上前站在男人的侧面。 “嗯,还不错。” 她拨弄着手指,紧张地朝四周看了看,生怕因为店里太过冷清被这男人当成了谎言。 “那件事之后,山口组的没来找过你麻烦吧?” 男人依旧埋着头吃着,有一句没一句地搭着话。男人脑海里浮现出了两张脸,一张山口田死前诧异,一张秀赖那狂妄的谄笑,不得不说,山口家的人还真挺像。 端木琪点点头。 “嗯,谢谢林代表。这几个月山口组的人一次都没来过。” 男人抬起头擦擦嘴,露出一个温和的笑脸来。男人正是林锋,山口田那胖子被他私下处刑了,整个山口组为了这事乱成一锅,自然没工夫找这些小姑娘麻烦。 “我记得你当时也被山口田抓去了是吧,救你的那个假小子——叫拾二?” 端木琪转头往门外望了望,她视野并不能及的那间酒吧每晚还照常开着,但是已经没有了那个满是少年感女孩的下落。她去问过店里的双胞胎,双胞胎只知道拾二花钱把她们从七星帮赎了出来,至于拾二哪来的钱,她现在又在哪里,她们一概不知。 脑海里她的嘴皮很薄,笑的时候嘴角会向上弯起。 明明答应了保护她,每天送她上下班,可没想到几个月过去了,拾二就这么消失了。像酒吧街上其他叫不出名字的女孩一样,突然就那么褪去了踪迹,不再出现在她的生命当中。 “她……犯事了吗?”端木琪问。 她希望拾二的失踪只是因为被搜查队抓了,至少说明她还好好的。 “这倒没有。”林锋喝了口汤,“你记得吧,之前抓山口田的时候我来找过你,你什么都没说。当时我们证据不足,也就把山口田放了。最近山口田又因为其他犯罪被调查,我们在他的实验室里查到了拾二的血迹,是新鲜的。 “他好像对拾二做了什么。” 林锋一直盯着端木琪的眼睛,端木琪没有看他,但只是这一会儿的时间眼圈已经发红,那种憋在心里的焦急和自责被林锋一句轻描淡写的话逼到了决堤的边缘。 “你担心她。” “田老板是坏人。”端木琪说。 有段时间没听到过“坏人”这么质朴的称呼了,林峰擦擦嘴,依旧云淡风轻地问着。 “那个叫拾二的姑娘,你喜欢她?” 她摇摇头。 “你知道的吧,山口田当时对你做了什么。他把你迷晕,装在麻袋里,扔到手术台上,用刀子把你腹部切开。你当时应该有点意识,能感受到他用那双肥硕的手把你的义体胃取出来,然后就把你这样扔在手术台去,像扔掉一只死掉的动物一样去做别的事了。 “如果不是及时救治的话,你会变成一个掏空的皮囊,被扔在垃圾堆里。” 她手指捏紧,脑海里不由浮出画面来。 “他可能对拾二做了同样的事,因为拾二救了你,而山口田并没有遭到报应。” 端木琪没有回话,只是努力撑住抽噎。林锋转过身来,握住她的手臂,拉着她坐在自己身旁。 “你一定知道些什么,对吧。 “如果是你的胆怯,那确实是你害死了她。但现在拾二并不一定受到了伤害,或许什么事都没有发生,拾二只是因为什么别的事失踪了也说不定。最重要的,是我们找到她,明白吗?” “您…想要什么……” “我和你一样,我想救她,分秒必争地找到她。如果能找到拾二,我就能拿到山口田治罪的证据。我不希望找到的是一个不会说话的尸体。”林锋说。 端木琪并不知道拾二在大楼里,她只知道拾二消失了,像那些被人剥去器官只剩皮囊的尸体。她陷在这个可怕的故事里,任人摆布。 “田老板不会放过她的,山口组那么多坏人,她就一个人,你救救她!救救她。”关心则乱,端木琪有些不知所措。 “你冷静一下。告诉我,哪里能得到她的消息,哪里能找到她。她有什么亲人朋友?如果她遇害,她最可能联系的人是谁?” “她有个妹妹,叫小紫。是DoublePrincess的调酒师。”端木琪说。 “你有去找过她吗?” “没有,我不敢去找她。” 她垂下脸,眼泪不经意地落下。得到满意的答案,林锋起身,拍了拍她的肩膀。 “走吧,带我去见见她。” “您得…换件衣服,”她灵动的眼眸闪烁了一下,“那里搜查队不让进。” 24元整。那是电子脑里,林锋付款的声音。 ----------------- “拾二——在这种地方工作?” 酒吧那条平康里并不在地上,而是在一个宏大的防空洞里。当年自由之战修了很多挨着商业街的防空洞,后来逐渐改成了一种特有的商业圈。 这些洞够大,一天到晚黑漆漆的,反而在白天也别有一番黑夜的味道。这种能品尝到夜味的场所也足够私密,逐渐就变成了一些夜店产业的聚集所。 整条酒吧街不长,走路的话20分钟能穿过整个巷子。道路的两边是无数闪着粉红色霓虹的招牌灯,灯下穿着不同酒吧制服的女人三三两两围坐在一起,打量着零星的路人。 “她也跟她们一样吗?”林锋问。 林锋注视着这些女孩,女孩们身上五彩荧光的文身在这条暗巷中熠熠发光,好似一只只萤火虫幻化成的精灵扑朔在昙花丛中。现在太早,还不是主要营业的时间,她们处世够深,看得出林锋不是来玩的,偶尔会有几个女孩上来试探,然后又礼貌地退开,只剩下好奇地打量。 “拾二不是,她是打手,街上有人闹事会找她,姑娘外出也会把定位传给她们。她有个好朋友是医生,帮这里的姑娘开药和换义体。其他的人……主要就都是接待员。” 明明是她在带路,可她走着走着习惯走到林锋的背后去,说话时林锋总要回过头来确认下她还在不。端木琪觉得这么说好像不妥,又接了一句。 “但她们都是好人。” “她妹妹也是吗?”林锋问。 “她妹妹是调酒师,有时候会,但很少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