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亭将半垂的头重新抬了起来,如所处环境般冷峻嚣张的视线牢牢锁住了易歆的眼睛。他眉眼一如既往地清冷,用不疾不徐的口吻说道:“我有点不明白你的意思。”
“什么?”
“这一切,”墨亭张开了手臂,环顾着四周,“是专门为你所准备的……所谓的惊喜,你是这么认为的吗?”
面对墨亭咄咄逼人的语气,这下轮到易歆语塞了。刚刚还稳如磐石的心因为猜测没有得到印证顿时有些慌乱,如冰美人般失望静肃的脸庞浮现出些许波澜。
“我不想把话说的太直接,”墨亭紧接着说,“但你要知道,很多时候人都太以自我为中心。”
易歆的心像是猛然掉进了冰窟。刚刚气势上还处于上风的易歆莫名其妙地遭受到了位置调换,站在的制高点立场却被对方质问逼迫。她的脑海顷刻间陷入了一片混沌,像雪花屏电视的频率质疑着自己今晚产生的愤恨是对是错。刚才还清晰的思维瞬间被朦胧的费解现状和不安蒙住了。她曾充分自信地认为自己做的决策和想法都是正确的(当然包括此刻的分析和对郑晟的不满),现在只剩墨亭尖锐的话在她耳鼓间回响。
她紧蹙起眉:“所以你的意思是今晚发生的一切纯属偶然?”
“对啊。”墨亭无奈地摊了摊手,“至于他们如果不在碧庭轩的话去哪……我就更无可奉告了。我更没有同郑晟沆瀣一气,串通好要隐瞒什么。”
易歆深吸了一口气,将情绪整理沉淀后顿时冷静了不少,但心中还是有一股无名火在烧,且烧的燥热,滚滚发烫。也许她闲暇时确实沉溺于幻想的文学世界太多了,妄想将美好的理想世界和现实画上等号,期盼在拐弯只要还有一线希望时迎来的反转。她一直以来所拥有的一切,包括他在内,都被她当做一个梦处理,而她时刻告诫自己做好要失去的准备。抓的越紧,只能跌得越惨。可是感情怎能通过指标衡量?懂顺不代表不介意。平静不代表不愤慨。恐惧不代表不珍惜。
此刻,易歆清晰地意识到自己童年演化出来用作于保护自己的坚硬外壳,面对利益被冒犯时仍所处的冷静态度只会将她在意的人推得更远。她不禁打了个寒噤:自己一直以来为人处世和交际的方法,最终换来的结局很有可能不尽人意。这个策略大概率适用于易綄,但绝对不适用于其他人。
想到这里,易歆又免不得陷入了一阵惶恐,后背冷汗涔涔。如果她后期没有频繁地对易綄横眉冷对,易家的结局会怎样?蒋雯和易綄的结果又会是如何?是可能破裂早晚造成的调整,还是是否破裂的调整?
易歆再次沉浸于她经常性的自我反省与思考,她浑浑噩噩地同意了墨亭提议二人进去坐坐的邀约,神经细胞没有一刻放松。不同于往常思忖测验题目时候的场景,无论她现在如何黛眉紧皱高速调动大脑,都不能得出令她满意的结论。
墨亭老练地落座于紧挨着酒柜的吧台,易歆则略显拘谨地坐于他的身侧。前者娴熟地点了杯前天晚上刚刚品尝过的金汤力,和认识不久的酒保亲切地致以问候。他饶有兴致地盯着位于菜单最下方的“都市丽人”,猜测起属于店家自制的这款酒会是什么口味。
易歆保持着她平日苦恼的姿势——将胳膊肘置于桌面上托着腮,眼神空洞地望向远处正奋力摇晃着调酒杯的酒保。她从来无法区分影视节目里灯红酒绿霓光闪烁暧昧靡乱的舞厅和酒吧的区别,直到后来才真正了解原来酒吧大多是纯属喝酒聚餐的地方,而夜总会和歌舞厅才是那些更加淫秽放荡的场所。对她来说,酒吧一直是“成年人专属”的神秘之地,而现在,真切确实地坐在了她曾经无数次憧憬好奇的凳子上,她的内心并没有半点激动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