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来回切换,开了又停的教学模式,颇为令易歆崩溃。但她清楚,郑晟只能比自己更崩溃。
疫情无常,阴狠毒辣。少有松懈,之前所有付出的努力只能付之东流。为了配合政府打好“疫情防控战”,这些微小的牺牲都是无可避免的事。郑晟和其余老师教委开完会之后,粗略地得知了一些最新消息。是因为南安的本土病例以及日渐攀升的人数,才下令停学的。中央命令,雷厉风行,一呼百应,所有线下学校和培训机构只得再次关闭。
令易歆真正苦恼的并不是一天七个小时网课的视觉疲劳,而是她和郑晟的分离。纵使停课,老师依旧被要求在上班事件返回校园,美其名曰学校的资源和环境能够“增强教学质量和效率”。
她与他唯一的互动也如同其他人一样,被局限在了电脑屏幕的一方小框里。易歆有时候会伸出手碰碰电脑屏幕——似乎这样就能跨越维度触摸到另一端郑晟的脸。
她的生活又陷入了上课,下课,吃饭的单调循环,没有任何新意。唯一的乐趣,也只有和郑晟聊天了。想必郑晟的想法也是一样的。
“等一下,张唯卡了,我放他进来。”郑晟微微停顿,动了动手指,点击了“接受”键。他还不是很适应新安装的视频平台,有许多新颖的功能亟待研究一番。
又是一节网课。易歆刚刚从英语课下来,和小组研读完莎士比亚的《尤里乌斯·凯撒》,长时间盯完的屏幕顿感眼睛酸涩。她尝试打了个哈欠来分泌一些泪水缓解视觉疲劳,但不过是杯水车薪。
幸好,这节又是郑晟的课。
虽然课业繁重,网课的效率确实低下,她都见缝插针地学习。很多时候老师为技术故障焦头烂额,浪费时间的时候,她都会偷偷写作业。很多教程和活动,都是没有办法在线上进行的,再优秀的教师也无济于事。
于是,郑晟和其余老师商议,临时把文学鉴赏改成戏剧学习——正好和易歆的英语课撞上了。她很享受同时阅读曹禺和莎士比亚的戏剧,在字里行间感受东方和西方文化的碰撞所摩擦出的火花。
东方的莎士比亚,西方的曹禺。极长的舞台说明,极简的人物描写。独白,角色对话。死亡,浓厚的戏剧性色彩。一个时代的陨灭和落幕——
“好了,这节课大家继续安静阅读《雷雨》,记得都把自己的书拿出来。”郑晟说。
“我们还需要开摄像头吗?”徐子旭问。
“开,否则无法监督你们看书。”
大家不满地撇了撇嘴,各自翻开了书。易歆面对着摄像头,正光明正大地吃着一盘草莓,顺便背着刚学的数学公式。
“你的书看完了?”她收到了郑晟的一条微信消息。
易歆冲屏幕一笑,然后回复:“那当然,新买的草莓挺好吃的。”
“好。”郑晟赞许地笑笑,便不再管她。易歆从来都是自律的,不需要任何的督促和提醒。就算她上课不经意间说话,只需要一个眼神就立即明白并调整。
易歆翘着二郎腿边吃边背,像个地主婆般不亦乐乎,也没有要收敛的架势。有些老师允许学生吃东西,但譬如她的英语老师,则严令禁止。似乎是滑轮椅子上了年岁,鼓轮转着时有些松垮,她也没太在意。
又吃了几个草莓,正当易歆后仰想伸个懒腰的时候,椅子顷刻间突然散了架。像是朽木被触碰的瞬间败坏成灰,变故几乎发生在无法令人反应过来的一瞬。她直直地从椅子上伴随着倒塌的椅子摔下栽到了地上,顺带还搡到了桌角。
“嘶——”她吃痛地叫了出来,揉着胳膊。她心想,这下不免要有淤青了。
尽管开着静音,坐在另一头看着的郑晟仿佛也能感受到人重重摔落在地板上发出的声响,听着都疼。他身在学校,但恨不得像立刻瞬移到屏幕的另一端,检查易歆有没有事。
他此刻顾不上发微信了,直接开麦大声询问易歆的情况。正专心读书的同学们被惊了一跳,不明所以地低声议论着。
易歆挣扎着爬了起来,在摄像面前勉强露了半个脸表示自己无恙。
“这是怎么了?”舒添余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