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掠过漠北呼啸而来,在远处的山谷间恣意游窜,每每与山壁相撞之时,激荡出巨大的轰鸣声,磅礴之势几如擂响战鼓。
上郡太守李广手执腰间长剑剑柄,正在他镇守的城楼上踱步巡视。
严冬将至,草原又将进入马瘦毛长的艰苦时节,为备过冬之需,匈奴南下打秋风的次数也多了起来。自上月始,长城一带各郡县屡屡传来御寇战报,其中损失巨大的不少。防患于未然,李广不得不加紧戒备,每日都要亲自登上城头巡视多次。不过,自李广在上郡上任以来,匈奴人摄于其威,袭扰却始终未见。这些年,与匈奴战斗中能立于不败之地的汉将只李广一人。朝廷逐渐了解了李广的能力,便将其在边关各郡县间调来调去以震慑匈奴人,所以李广也得了个颇有荣焉的尊称——七郡太守。
今天,李广的神情却不似往日气定神闲,一旁相陪的副将士卒们每个人都能感到,李广如矩的目光中蕴含着一丝怒气。
半月前,天子遣来一队南军侍卫,要跟他这个久经沙场的边关太守学习野战兵法。李广自是欣然接纳。每日里将士操演,城防固守,都带其一一观摩,专人讲解。不料这些禁军侍卫平时在宫中骄横惯了,到了边关不到十日,只见李广整日闭城不出,连个匈奴人的人影也见不着,便吵嚷着要出城寻敌灭歼。李广深知匈奴军作战特点,只是不允。
这日清晨,这队南军侍卫竟然私自喝开城门,全副武装,往北而去。
李广的恼怒自是因此而起。他盘算着如何惩戒这队不知天高地厚的骄兵,太轻无以服众,惩罚太重,皇上那里却又不好交代。
正犹豫间,却见远方沙尘漫处,一人一骑正飞驰而来。
到得离城楼百步之距,李广与众军士方才看清,马上之人,正是私自出城寻敌的南军侍卫头目。此刻其身负箭伤,血流不止,进入城门便掉落马下,待要起身却体力不支,复又软到在地。
李广连忙跑下城楼,奇道:“卫尉大人,何故如此?”李广虽与卫尉不和,但毕竟其也是皇帝身边亲贵之人,李广即使身为太守,也不敢过于轻视,言词间亦是带着几分关切。
“今……今日早上我带了军士往北驰行了数十里,就遇见了三个匈奴人。我等怀疑其为匈奴探子,便欲活捉问询。那三人驰马逃奔中竟然倒骑马背上向我们射箭,箭法……箭法委实精准,军士们都被射死了。”卫尉上气不接下气的说,脸上神情极为恐惧,显是心有余悸。“唉,大意了,如果一早不留活口,也不致如此……”
“只三人?”李广有点愤怒了。
卫尉流血过多,点点头,翻起了白眼。
“一定是匈奴的射雕人!”李广道。立即吩咐左右:“先扶卫尉大人回房歇息,叫医官好好看护。”起身又转头对一边的副将道:“带两百人,随我来!”
城门洞开,李广率领军士循着卫尉来路马蹄印迹策马急行。不到半个时辰,便来到事发之地。但见汉军士兵尸体兀自横七竖八躺在草丛中,有的身上还插着箭,好几个正中咽喉。马匹则已四散不见踪影。而那三个射雕人,居然还在不远处的小山坡上垒着石块。李广暗忖:应是马匹中箭,匈奴人知道跑不掉,便垒石作防护。甚好,要不然可追不上这三人了。
三名匈奴人早听得马蹄声响,见李广一行靠近,连忙屈身躲在了三堆半人高的垒石后面。
众军士便要策马上前,李广急忙喝住。
李广扬起右腿自马背左侧跃下,唤一军士手持大盾走在前面,自己张弓搭箭,曲身跟在遁兵之后,向山坡上移步疾行。李广素来骁勇,且有仇必报,众军士知道,太守是要亲自解决这三名匈奴射雕人,替被射杀的南军雪恨。
李广箭上弦,用弓的一端将自己的帽子顶起,稍稍越过大盾上沿。便听得一箭自远方呼啸而来,啵的一声,将帽子掀翻。
李广迅速向右探身而出,对着射箭的匈奴人松开扣弦,敌人心窝中箭,倒地滚下山坡。
李广复又缩身大盾之内,从箭袋内再抽出一支箭搭上弓弦,随即侧身自草地上向左翻了一个滚,抬首正好看见另一匈奴人从石堆后面起身,振臂拉弓,作势就要朝大盾这边射过来。
李广躺在地上,手松箭出,又撂倒一个。
李广一个侧翻又缩回大盾之内,弯弓搭上第三只箭,将弓拉了个满月。
李广正思忖如何出击,拿下最后一名匈奴射雕人。却听得后方军士突然大声呵斥,纷纷纵马突前。探身看时,原来那第三名匈奴人怯了,将手中箭支扔下山坡,走出石堆,双手将弓高高举过头顶请降。士兵们一拥而上,将匈奴人捆了个结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