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城，5月，雾霭沉沉。

在第15届青年电影周的创投会环节，导演杨言上午第3个登场。

灯光熠熠，偌大的会场坐满了业界知名影视公司的老总，还有组委会成员，都是一线演员、明星、导演组成，还有屡获戛纳电影节影后提名的美国著名影星赛琳娜。

杨言刚刚过了28岁生日，从未经历过这种场合，喉咙里像塞了棉花，上台前清了好几遍嗓子。

没想到这收音设备如此高端，“咳咳”声几乎传遍每个角落。

“这部影片的题材是□□斗争，由网络小说《十一人》改编，描写了迈阿密原□□话事人后代与美国雇佣军的故事……”他肩膀瑟缩，肢体僵硬，语调平缓，和尚念经一样，整个脸挂满“我在背书”、“背完我就可以滚蛋了”的表情。

翻了几页PPT后，终于到了拟请主创介绍。

台下一片哗然，交头接耳声络绎不绝。

是程西川似笑非笑，浮花浪蕊，又有点薄情寡义的一张精修照片。

五官深邃立体，眼睛澄澈明亮，称得上是“古偶第一美男”。

“等一下，小伙子，PPT先不要放了，关掉。先不要说主创有劣迹艺人，单是你这题材，不止电影、电视剧，就连网大、网剧都没办法立项，更没办法过审，你是搞电影的吗。”说话的正是戴着墨镜的某位第七代导演。

台下的长/枪短炮顿时拍个不停。

墨镜大佬给一旁的工作人员使了个眼色，杨言就被半推着“请”到台下。

不出半个小时，“某电影拟请程西川主演”的热搜迅速爬到前三条，还有杨言那张被吓成兔子的讲演照片。

网友们顿时炸开了锅。

【程西川不是全平台封杀了，还出来蹦跶什么。】

【是来试水吗？？事情刚过去3个月，当网络没有记忆吗？这就出来挑战别人底线了？哪来的滚哪去。程西川演什么抵制什么有意见？】

【不是滚出中国吗？还有人要请他演电影，恶不恶心，快滚吧。】

还有一些上部火爆全网的剧粉、CP粉一时间上了头。

【又可以看到“陇西月明”CP发糖了吗？一定要我们俞之明哥哥演对手戏哦。】

唯粉接着开始屠广场，血洗词条。

【抱走我们之明哥哥，之明独美好吗，晦气。磕血糖的歪屁股去死吧。】

程西川大喇喇坐在沙发上，姿势舒展，面如菜色，“都三个月了，还买黑热搜，有完没完。”

他回想起自20岁刚刚读大二的时候入行，先是跑了几个龙套，又因为那部《蓝色大海》，拿了国内影帝的大满贯。似乎是提前耗尽了好运气，十年来，不温不火，在各种偶像剧里出演霸道总裁、冷面皇帝、冷血师尊，渐渐灭了心性。

直到那部改变他人生轨迹的电视剧出现。

单剧播放量超过20亿次，怒涨5000万粉丝，各种品牌活动、品牌代言雪花一样飘来，几个月的时间里，热搜就上了百余次。

一时风光无两。

跟俞之明的“陇西月明”一播出就美帝，只要两个人出现，就是行走的财富密码。

树大招风，以前的黑历史被扒了个底掉，先是爆出跟别人酒后打架，然后逐渐发酵，直到被扒出在一处烈士墓前小便。

还是在国庆期间。

直接打回坑内躺平鞭笞。

代言解约，综艺解约，电影电视剧解约，全平台封杀，消声殆迹，一时间成为圈内笑柄。树倒猢狲散，那些圈内称兄道弟的，帮衬过的，带过的，全部噤声。也不值得，何必惹自己一身腥。

工作室解散的那天，还能看见几个工作人员眉飞色舞，好像马上要回家过年一样。

违约金也够自己好好喝一壶，前些年置下的那些房产，都在中介暗自窃喜中低价变卖了。

大梦一场，人去楼空。

连D站上被粉丝剪的视频也毫无踪迹。

“滚出中国。那我滚总行了吧。”程西川轻抚太阳穴，声音低沉。

又想起这剧本的由来，心口憋闷。

是一个叫小白的粉丝半夜发到经纪人邮箱的，在网暴最激烈的血雨腥风的那一晚，义愤填膺，言辞恳切。

标题是“免费给程西川老师小说改编版权”。

程西川给自己预想了很多种结局，大部分都是与演了一辈子戏，然后主动卸下一身功名有关，没有一个是沦落到粉丝给自己剧本的。况且，还是个点击不高没有任何热度的小说，收藏都没破百。

本想在创投会上找金主投资，结果是自讨没趣，时隔三个月又一次上热搜，没想到又被拎出来鞭刑，比上次有过之而无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