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洪开始收拾起吃完的餐盒跟空瓶,完了站起来,对付启年笑,“要过去看看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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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启年终究还是过来了,倒也有正当理由——上下山一趟,身上蹭了不少泥土。
这边的拍摄已经结束,顾洪半路被拉去解决一个灯光问题,付启年自己去了海边酒店的洗手间。
哗啦啦。
温热的水冲着双手,付启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开始后悔——他又不会去找江阔,找了也没话题,海边店家那也可以打理自己,何必?
他摇摇头,决定清理完就赶紧回去。
但就是那么巧。付启年转身去看自己衣裤是否整洁的当口,洗手间里又进来一个人,高大年轻,戴着鸭舌帽,是刚卸完妆的江阔。
两人都是一愣。
付启年的身体先于意识,堪称灵活地侧过身,以正面端立抹去刚才对着镜子照屁股的奇怪画面。
但似乎并不见多少效果。
“付董。”江阔打了招呼,一贯的没有多少温度。
付启年略僵硬地点头,“你好。”
话落,他又僵硬了许多——因为他突然意识到,这是他跟江阔第一次的独处。
在卫生间。
还被目睹了一个诡异的姿势。
或许不能再糟糕了。
——这样想着,付启年反而放松了一些。
“啊,对了。”付启年努力找着一些话题,“我看过你之前拍的一些电视剧,角色虽然戏份很少,但能看出你有认真对待,在镜头跟前很自然。艾丽也说你在节目组里这一个月舞蹈进步很大,可塑性很强。”
“谢谢付董。”
“……”
付启年看出来了,江阔并不想与他多说一个字,怕是他在江阔心中,还是那个好色的资本家角色。
可能心里还对他厌恶着。
付启年忽然觉得这个空间压得人难受,他吸了口气,用力笑着,“期待在云天能看到你更多的进步。”然后便离开了。
江阔先是皱眉,本能不喜欢付启年这种带着“暗示”的话术。但接着他就意识到这暗示或许是有来头的。然后他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哐。
洗手间里一个隔间的门被推开,同样卸了妆的秦西从里面走了出来。他的脸色不太好,先是看了门口的江阔一眼,又立刻移开了视线。
江阔本来就是来找秦西的,节目组要准备收拾离开了,但秦西刚才说要接凯哥的电话,去了就没回来。
不过现在这已经不重要了。
“秦西。”江阔迈步不紧不慢地走到秦西跟前,一针见血,“你找过付启年了?”
“没有。”秦西马上否认,他不敢看江阔,但依旧能感觉到江阔的视线变成了一床厚实的被褥,从他头上压下来,又沉又让他喘不过气。
他只坚持了两秒钟,便承认了,“我是去找了艾丽姐。带着付董给的名片,说了跳槽的事情。”
“然后呢?”
“她,她问我,你有没有这个意愿。……我说你有。”
“……”
果然。
江阔已经猜到了,但并不妨碍他感觉到愤怒。
江阔闭上眼,想要平复一下情绪。但眼前还是挣扎出了另一个少年的脸,少年满脸的泪痕,坐在病床上,左腿膝盖往下的被褥诡异地平铺着,他冲着江阔撕心裂肺,歇斯底里。
“对不起。”秦西低着头,嗫嚅着发出含糊的歉意。
江阔重新睁开眼,浅浅吸了口气,眼里锐意迸射,“你是该说对不起。如果我不愿意跳槽,你打算怎么办?”
“那就不跳,我还能强迫你吗?我只是说你有这个意愿而已。”
“可云天不会这样想。他只会觉得我们在耍他。我们现在在云天的节目组,他们想要打击抹黑我们是轻而易举的。那时候你又打算怎么办?”
“哪会有那么严重?”
“你能确定吗?在你擅自用我的名义做主的时候,有考虑过我的意愿吗?想过会造成什么后果吗?你又是否有能力负担这些后果?”
秦西只觉得江阔每一个问题都像一把刀,步步紧逼地戳着他的喉咙,他紧张的渗出了薄汗。
但紧接着,他出离愤怒了。
他冲着江阔怒吼,“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云天比华远要好,我知道艾丽姐跟付董看中的是你!她打听了关于你的事,你的合同,你的才艺,她看中的是你!
“现在华远知道我们想跳槽,但也知道他们想要的是你,你的价值水涨船高,你有什么好担心的?担心你到了二十六岁还是个‘新人’吗?担心你跳不了槽被华远针对吗?……他们看中的是你!”
秦西感觉肚子里的火焰和怨愤,凝聚成了一串珠子,滚烫得很,从他喉咙里不由分说地喷了出去。
他不记得嘴里吐出去的是什么话,但出离的愤怒随之平息了。不仅平息了,他蜡黄的脸上染了红,眼睛也红了,沾着不肯落下来而被他用力眨碎在眼睛里的水光。
——他忽然又感觉到悲伤委屈了。
看,命运对他总是如此的不公平。他鼓起勇气寻的救命稻草,却给别人搭了桥,自己反而落入了进退两难的泥潭。
江阔对秦西的疯狂没有丝毫惊讶的反应——他是见过的,就在不久前,见过比这更惨烈的歇斯底里。——他平静地继续问秦西,“艾丽姐的回答呢?”
秦西扯了下嘴角,讽刺道:“你不是听到了吗?她看中的是你。”
“她是这么跟你说的吗?”
“……”
“她怎么跟你说的?”
秦西执拗着不想回答,仿佛这样就能稳住他脆弱的自尊。但他在五秒后还是败给了棉絮一样的沉默。
他回答:“她说要看我在不负韶华里的表现,她满意了就会续约。——我会努力成团的。”
“你确定她的意思是要你成团吗?”
“不然呢?这是个选秀节目,成团就是成功与否的槛。”
“我觉得不是。她的回答太笼统了,显然她对现在的你是不满意的。你需要做的是让她看到你的潜力和可能性,而不是为了成团无所不用其极。”
“无所不用其极?”秦西又出离愤怒了。“我的实力就是我的潜力和可能性,所有学员里有哪个人比我的舞蹈功底好?哪个有我专业?又有哪个不想成团?——哦对,就你无所谓。所以你可以高高在上,对我们削尖了脑袋想挤进团位的人指指点点!”
“是,没人比你专业,但你最近有在好好练习吗?学员里哪个不比你刻苦?你怕华远针对,怕失败,那就努力练习。”
“我努力有什么用!全是吃力不讨好!”
“……”
江阔不再说什么,他转身朝外走去,“导演催人走了,收拾一下就出来集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