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人被困境挤压太久，就会不自觉地想要寻找捷径。

捷径之所以被称之为捷径，因为它够快。

然而路面却不一定够稳。

可是，那好歹是一个能够让人获得喘息的空间……

咖啡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凉透了，上头的拉花好像已经凝固，白遥怔怔地看。

头顶的旋律变得很不真切，放在桌上的手机依然亮着，屏幕上显示的是一个对话框。

对方发来了一段几秒钟的语音。

未读的红点还在那里挂着。

他没有点收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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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开的时候，黎越安东张西望了好半天才在格外隐蔽的角落里看见了熟悉的身影。

咖啡厅里的中央空调开得很足，冷热交替间，玻璃窗上已经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雾。

离约定的时间还有十五分钟，他提前来了。

但没想到白遥竟然早早就到了这里，正坐在那发呆。

黎越安走到他对面坐下。

嵌入式音响这会儿正在放着一首抒情歌，歌词听不懂，是法语。

一开始，两个人都没说话。

白遥之所以会答应和黎越安见面，是因为看到了对方发来的一张照片。其实那张照片内容并不算出格，但是还是让他看得眼皮一跳。

这会儿面对面坐，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好不容易下定决心张了嘴，脑子还没想出要说什么，嘴巴却已经代替他的心先一步下了决定：“我爸他生病了，情况很不好……”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很缺钱。”

声音一句一句往下接，白遥的脸色也一点一点变得很是苍白。

因为他知道，糟糕了。

来之前他想，要坦诚。

可现在他却开始给自己找起了理由。

但事情原本不该是这个样子的。

其实人要真的能狠下心去做一件事的话，没有什么事是做不成的，比如说，离开那个人，他曾经有一个非常好的机会就摆在面前，只要抓住了那个机会，他就可以彻底逃离，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迟迟迈不开那一步，就好像命运刻意要把他绑在这个地方一样，冥冥中有一种力量拉着他，不让他离开。

他无法用言语来描述那种感觉，于是就忍不住反思，这种感觉是不是因为他内心深处的贪念在疯狂膨胀。

和那个人待在一起的日日夜夜都让他感觉很迷茫，很不知所措，无形的绳索绊住了他的双脚，他曾经试图反抗，但是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反抗的力量。

为什么会这样？

他想不通，于是就开始给自己找借口。

那个人不止一次地跟他提到过“爱”这个字，但说实话，他从来不相信这一点。

他有时候会恍惚，总感觉在对方身上看到了一条又一条透明的绳索，那些绳索的起点在他身上，末端绑在那个人身上，他们两个人就好像同样都属于提线木偶一般，被无形的力量操控着一步一步走下去，但是回过神来以后，那些透明的绳索就不见了。

他以为自己在做梦，甚至出现了幻觉。

有时候耳旁无端会出现翻书的声音，但很快就会消失，那个人陪他去看了医生，报告却证明他的精神很正常。

所以果然还是自己在找理由吧……

“你就打算一直这么下去吗。”对面的人沉默够了，终于开口说出了今天的第一句话。

白遥眼神有些木然，灵魂好像悄悄地飞上了本宫，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们二人对坐的场景：“我不知道。”

这句话他没有撒谎，他是真的不知道。

以前他总是会去想，未来的日子应该要做什么才足够充实，如果父亲没有破产的话，他应该会去国外留学，他想学艺术，他会做一个自由自在的画家，又或许在某一天突然遇见一个能和他彼此相爱的伴侣——他不喜欢整天被锁在家里，永远保持着两点一线，那种不自由的感觉会让他很痛苦，他是为自由而生的人。

但这所有的一切都在他那天踏入那场宴会的瞬间，全部烟消云散了。

他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哪里吸引到了那个人，脸吗？他不觉得自己长得有多好看，甚至觉得自己的长相很寡淡，如果看脸的话，那个人难道见的美人还不够多？

他偷偷看过那个人的配偶，在电视上。

对方顶着一张美的极具攻击性的脸，却永远是一副很温和的模样，他看着就感觉很别扭，心想，那张脸不应该是这样的表情，应该要凶一点、狠一点、甚至再冷一点，完全暴露出凶性，才会彻底激活那张脸的美。

但是看过以后，他又觉得很可悲，因为他突然看明白了那副温和面具下藏着的是“讨好”两个字，那个人自己抽烟，却不喜欢身边的人沾染烟味，或许那个味道太过污浊。

“有时候我在想，这个世界是真实存在的吗，为什么所有的一切都看起来这么虚假……”

白遥闭上眼，依稀听见音乐声里又一次传来了翻书的声音，他下意识转头往旁边看，这会儿的咖啡厅里没什么人，没人在看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