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动作和缓地就仿佛在触碰心爱的洋娃娃。
他们围着桌子跪坐下来,铃木太太拉着孩子们的手坐在他们的对面,从桌子底下拿出了一张问卷递给他们。
她柔声细语地解释着问卷上填的各项事宜,时不时停下来听一听他们的见解和想法。铃木澈看得很认真,起初并没有搭上话,随着太宰治的言语引导,他也加入了谈话的行列,并且主动和铃木太太,也就是他的妈妈交流起来。
和谐又温馨的氛围。
渐渐地,太宰治似是无意地退出了聊天的节奏,只剩下铃木澈和铃木太太单独对话。他们聊得很开心,铃木澈的紧张感消退了,甚至开始主动向铃木太太问候家人的情况。
太宰治悄悄地站起身,没有人阻拦他;他向后退了几步,仍然没有人阻拦他。
他就这样退到了门口的位置,推开门走了出去,临出门前听见铃木太太对铃木澈说。
“如果我的阿澈还在,应该也是和你一般年纪呢。”
……
太宰治沿着札幌熙熙攘攘的街道一直向前走。
汽笛声、人语声、车铃声、儿童的笑声。
他被包裹在这些声音的中央,却好似和这些都格格不入。有一堵透明的墙横亘在他与这世界之间,他触不到边界,这世界也无法抚摸他。
他一直走到一条河的堤岸旁边,站在岸上眺望远方。
十年前他和铃木澈相遇时,也是在这样的河边。当时他是一个人孤独地来,现在,竟有一种时光回溯的感觉。
为什么会难过呢?明明应该为阿澈高兴才对的。
太宰治的眸色变得幽暗深沉。
心底这份隐隐的害怕,又是从何而起呢?
太宰治将手伸到口袋里,摸出一盒烟。那是织田作之助送给他的,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打火机。
太宰治抽出一支烟夹在指间,细白的长烟衬得他的手指修长。他点燃了这支烟,看着细软的烟丝融化,烟雾袅袅而起糅杂在空气里。
然后,就该学着织田作之助的样子……
他将手指伸到了唇边。
下一秒,手中烟被人抽走。
“你什么时候开始有抽烟的习惯了?”
太宰治呼吸一顿,他睁大眼睛朝身边看去。
铃木澈掐断了烟丝,正一脸平静地看着他。
“阿澈,你……”他话说了一半,自己停住了。
根本不用问,很明显的,是铃木澈自己离开家出来找他。
“自己在河边发什么呆呢?我提前说好,你要是敢跳下去,我就任凭你自生自灭,可别指望我会救你上来。”
太宰治陷入沉默。一种莫名的情愫在心底发芽滋长,逐渐缠绕上他的整颗心脏。
所有的担心和疑虑都是多余的。
瞧啊,铃木澈,不就站在自己面前么?甚至没有顾得上和家人相认,急急忙忙出来找他,像往日一样絮絮叨叨地数落他。
“而且我拜托你啊,能不能别说到一半就跑路。不知道的还以为人家招待不周,惹得你不满意。快点和我回去。”铃木澈喋喋不休地说着,边说边拉起太宰治的手。
太宰治任凭铃木澈拉着自己往前,嘴角牵起浅浅的笑意。
“好,我跟你走。”
我跟你走,不论身处何地。
……
【胆小鬼连幸福都会害怕,碰到棉花都会受伤,有时还被幸福所伤。】
——《人间失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