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宛自诩是享乐主义忠诚的信徒,天塌下来也不妨碍他继续过他好逸恶劳的糜烂生活。
所以在轻飘飘的梦境中,所有的烦心事都会离他远去。
天地之间,唯余心爱之人如棉花糖一般甜丝丝的亲吻。
飘飘然中,徐宛只记得俞偲在他耳边啰嗦。
说,“新年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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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快乐。
致今夜无与伦比的绮丽与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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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好。”
徐宛指着卫生间里新拆封的牙刷,用他一如既往的命令口吻:“从现在起,住到我家里吧。”
“我那边租期还没完。”俞偲刚冲过澡,用新毛巾擦着头发,神情颇为为难,“下学期怎么样?”
徐宛漂亮的眉毛拧起一个小结,俞偲双手投降:“明白。”
或许是因为三个月的相处,又或许是因为昨晚的密切接触,俞偲目送着徐宛扶腰离开卫生间的背影,一时间又觉得徐宛离他的生活迫近许多。
该怎样形容这个人?
傲慢、要强、刻薄、不可一世……这些负面的评价都不算冤枉他,徐宛的确天生就带着那样目无下尘的傲气。
可任你如何讨厌他都不能否认,这人确然漂亮得与臻至完美的艺术品无异。
对待艺术品的态度应当如何?
俞偲是个粗人,只懂得爱护,尊重,以及避让。
再加上极偶尔的、隐晦的、不自觉的欣赏。
“学长——”徐宛从卧室里探出头,懒洋洋地拎着一件大衣,“这件不能机洗哦。”
俞偲不由得失笑:“知道了,我等会儿带下去干洗。”
“我新买的保湿乳也到驿站了……”
“嗯,我能看到取件码。”
“说起来,帮我看看这个眼影盘,你觉得哪个颜色比较好?——不可以说粉色。”
“呃,”俞偲试探着问,“橘色?”
徐宛满意地缩回脑袋:“那就排除橘色了。”
俞偲笑着,继续他的卫生间清洁大业。
直起腰时,余光便落在光洁的镜面上,及镜中映出的他自己。
镜子里的男人刚刮了胡须,五官硬朗,和传统审美观里的帅气相去不远。
只是从下巴往下,敞开的衬衫领口间隐约可以窥见其中风景,斑驳的、惹眼的一枚枚烙印。
俞偲将领口笼了笼,迫使自己不去回忆昨夜的荒唐,但徐宛和他不同,徐宛仍穿着一件薄薄的单衣,小孩子似的光脚在家里跑来跑去。
“这件毛衣得手洗。”徐宛贴近过来,将一件咖啡色的毛衣往他怀里塞,“还有这双袜子……不用手洗,嘿嘿。”
俞偲无奈接过:“接下来是不是连内裤也要我帮你洗?”
徐宛故作震惊:“变态吗你?”
“……”
“不过学长求我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俞偲说:“徐哥,您这双手是不是买过保险?”
徐宛思考良久:“忘了,但我记得脸是买过的。”
俞偲彻底无言,可始作俑者只是冲他笑,一边笑,一边递来又一双袜子:“这是你的。”
俞偲:“……谢谢。”
每当俞偲无言,徐宛就会高兴。
这一次也不例外,他得意地捏捏恋人的脸,哼着歌溜达去厨房视察了。
徐宛开心时会哼歌,哼一首慢节奏的、却很悦耳的调子。
俞偲没有听过类似的,但总觉得很好听,于是他会沉默,会静静听他哼唱。这时候他就忍不住反驳一些谣言,一些诋毁徐宛音乐品味,声称他并没有多少艺术细胞的谣言。
徐宛就是上帝最完美的作品。
完美的长相、完美的艺术品味、完美的社交能力、完美的学习天赋。
——或许还有完美的家世?
这一点暂且存疑。
“徐哥,抬抬脚。”俞偲将拖把拖至徐宛脚边,肇事者无辜眨眼,一屁股坐上灶台,略略翘脚,依旧没有停下喉咙里模糊的歌声。
俞偲问:“你总哼的这首,是什么歌?”
徐宛捧着保温杯,懒懒地答:“好奇啊?下回让我在上边。”
俞偲:“……”
“你这是什么表情?我也是男人好吗!”
俞偲不语,心说,诚实的表情。
但徐宛还是大度地回答了他的问题:“《夏日最后一朵玫瑰》。这是我妈妈最喜欢的一首曲子——噢,她是个小提琴业余爱好者。”
“业余爱好者”。
俞偲在心里给这五个字打了一个问号。
“你喜欢?”徐宛兴冲冲地跳下来,光脚在刚过水的瓷砖地面踩了一个印,“我会啊,书房就有琴,我拉给你听。”
俞偲皱着眉端详他,徐宛还想说什么,却被俞偲猛地扛上肩头。
“你干嘛?”
“不干嘛。”俞偲把人丢上床,接着便揪住徐宛乱蹬的脚,“在火车上闲得无聊,正好遇上一个在给孩子织毛衣的阿姨,说是毛线买多了,怪不方便的,我就把剩下的毛线买了。”
徐宛心头隐隐生出一点不妙的预感:“可你不是说织帽子吗?”
“我反悔了。”
眼见着俞偲从半开的行李箱里摸出两大团粉色毛线,徐宛一张脸顿时失了血色,脚也挣扎得更凶:“不行不行不行不行!你想干嘛?太丑了、这也太丑了……”
俞偲一时间制不住他,只能叹息一声,轻车熟路地摸到徐宛腰间,微微一掐。
前一秒还垂死挣扎的徐宛立即噤了声,软软地趴在床上不动弹了。
“我杀了你。”徐宛呜咽着骂,“让我穿那种丑东西,还不如让我死个痛快。”
“毛线袜子只在家里穿,不丢人。”
“我丑了,我脏了,我不干净了……”
“嗯嗯,真可怜。”
徐宛气极反笑,正想趁其不备反扑回来,床头的手机却蓦地响了。
两人相视片刻,默契地选择休战,徐宛乖乖翘脚任俞偲给他换上一双干净棉袜,同时接通了床头的电话。
手机上登时现出一张神情严肃的脸。
徐宛脸色一变,忙将手机换了个方向,把俞偲彻底挡在镜头以外。
“怎么接这么慢?”视频通话里的女人表情不满,但在看到徐宛赔笑的脸后还是缓了缓语气,“……今天倒是起床很早。”
徐宛难得这么乖巧,声音也甜甜的:“新年嘛,早起做大扫除~”
“挺好。你发的消息我们都看见了。”女人顿了顿,接着道,“你妈妈也很想你,和她打个招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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肉眼可见地,徐宛的身体骤然紧绷起来。
像是面临天敌的雏鸟,俞偲能感受到他刹那间放慢的呼吸,一切都暗示着徐宛此刻的紧张。
“嗨,妈咪!”
似是不经意地,徐宛拉了拉自己的睡衣衣领,试图挡住脖颈间的红痕。
俞偲不动声色递去一件立领大衣,徐宛迅速穿上,依旧保持他几近完美的笑容:“妈咪,能听到我说话吗?”
视频对面传来沙沙的电流声,另一个女人咳嗽了一阵,终于开口:“宛宛,新年快乐呀。”
“新年快乐!”
徐宛看上去开心极了,眼里的光彩灿若星辰,兴奋地对着镜头挥手:“我听姨妈说你今年身体好了不少,看来是真的,太好了!”
“托宝贝的福。”徐清见笑笑,声音仍有些虚弱,但她显然也被徐宛的好心情感染了,“妈妈看到了你发的消息,真抱歉,没能在大年三十陪你一起守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