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刚开始不多久颜绍祁就发现顾忱歪着脑袋睡着了。

他小心翼翼地将顾忱怀里的爆米花拿了过来，围巾向下拉了拉，露出鼻子和颜色浅淡的嘴唇。

顾忱虽说平时看上去就是一副好脾气的模样，但眼底总是藏有一丝疏离，反而睡着的时候显得额外柔软。

五官就像一幅颜色浅淡的水墨画，每一笔都分外柔和，尤其是逐渐晕开的眼尾。

电影院里的空调开得很足，颜绍祁自己身上的棉袄有些穿不住，若不是因为是顾忱的棉袄不舍得脱，这会儿早就被他扒下来。

反观顾忱虽说脸上有一点红晕，但是似乎还是很冷的样子，身子缩成一团，但额角又沁出了汗，细细密密地布满额头。

颜绍祁能看出来顾忱睡得很不安稳，似乎很不舒服的样子，他有些后悔自己强拉着顾忱出来看电影。

电影播到尾声，开始播放感谢列表的时候，颜绍祁轻轻拍了拍顾忱，然而唤了好几声都没将人唤醒。

顾忱似乎被梦魇魇住了，又叫了两遍他才慢慢睁开眼睛。

顾忱刚睡醒的眼睛里带着点湿意，除了眼底有些发红以外，里面进还混杂了许多情绪，看得颜绍祁心中一颤，不自觉地又叫了一句：“忱哥？”

顾忱睡得不踏实，颜绍祁的声音突地闯进梦里像是夸了个时空。

他迷蒙着眼睛，盯着近在咫尺的俊脸，分不清今夕何夕，手下意识抓住了颜绍祁的胳膊，力气有些大。

颜绍祁被抓的胳膊一痛，手掌覆在了顾忱的手背上，触手湿凉一片，内心一惊。

他赶忙去摸顾忱的额头，摸了一手冷汗。

“忱哥你不舒服吗？要不要去医院？”颜绍祁声音有些急，将顾忱飘散的思维拉回来了一些。

他慢慢松了手，坐着缓了几分钟，直到旁边有工作人员进来催了，他才站起身。

颜绍祁扶了一把，顾忱没有推开，就着这个姿势走了出去。

此时商场已经下班，电影院一侧有一个单独直达一层的电梯，周围站着几个等着电梯的人。

颜绍祁碍于身份没有站到电梯门口，两个人待在一旁光线较暗的地方，顾忱背靠墙低头着头，身上冷汗收了许多，只是精神依旧不太好。

“抱歉扫你兴了。”顾忱说话声音有些无力，他此时头疼的厉害，四肢依旧有着被束缚的感觉，每动一下都觉得心悸。

颜绍祁没想到顾忱会这么说，赶紧否认：“没有没有，是我太唐突了，说拉你出来就拉你出来，真不用去医院么？”

“不用，没事。”顾忱轻笑了一下，这个笑容怎么看都觉得过于勉强，如此一来颜绍祁心里更加难受。

两人下了楼，上了车，这次颜绍祁自己开车过来，将顾忱引到副驾驶后问了下住所，顾忱没瞒着，车直接开到了小区门口。

车很快到了地方，熄了火，两人在车上都没有动。

顾忱这会儿缓过劲儿来，脑子虽疼，意识却异常清明，比从前任何一刻面对颜绍祁是都要清明。

前方一辆车子经过，大灯一亮一暗，他冷不丁的开口说：“你大概还想要多久？”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换成谁都要问一嘴什么意思，但是颜绍祁就是听懂了。

顾忱知道自己挺没良心，这段时间虽说很多次跟颜绍祁说过自己没这个意思，但是依旧明目张胆地接受着颜绍祁对他的好，就像一个渣得要死的人，一边享受着对方的追求，一边吊着人不答应。

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即便做不出大吵大闹的样子，但冷漠待人一向是他擅长的，而这次他却没有，一直都没有，面对颜绍祁一次一次的表白，他都仅是轻飘飘的推开，一边想要颜绍祁早日腻烦离开，一边又希望再次见到。

他就像一个长时间溺在冰水里的人，突然吸到了新鲜的空气，感觉到了阳光的温度，即便知道那些对于他来说已经成为了毒药，却还是小心翼翼地想要多留下几秒。

但是今天的乱梦突然将他敲醒了，将他刚有些冒头的不切实际的幻想彻底敲散。

他自己爬不出来那个地方，也走不出那段回忆，就像俞卓一直想说却没有能说出口的那些话话——

他现在跟行尸走肉没有区别，只不过大多时候都带上一副温柔的面具，没人的时候身上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死气。

顾忱不想将这个死气带给颜绍祁，既然自己这辈子已经这样了，何必再拖个人一起沉沦。

这些话顾忱自然说不出口，也不可能将其中的弯弯绕绕悉数讲给颜绍祁听，说不出口也没必要，而这段不清不楚的感情到今天也该有个结尾了。

顾忱看着前方不太明亮的路，两旁没有路灯照射到的地方漆黑一片，像是藏了什么怪物在里面窥视着，等着抓落单的人。

冬日无人的夜晚，总是有些吓人。

“如果你玩够了的话……”

颜绍祁在顾忱没有立刻下车时就已经预料到顾忱有话要说，等了半天却没想到等到的会是这样一句话。

他以为自己已经表现的够明显了，连续几次被顾忱拒绝都没有放弃，没有多说一句话，依旧笑嘻嘻地去找他。

可即便再怎么喜欢，都没办法一直被这样对待着，尤其是‘玩’这个字。

“你觉得……我是在玩？”颜绍祁的声音有些颤抖，他脸色跟顾忱有得一拼，眼睛里的光到底是黯淡了。

“我觉得……到这里就可以了，我不太想因为自己的原因影响到你，也确实以为你也快就腻了才没有说重话。现在这样下去，无论是你还是我，都只会困扰，就这样吧，各自回到自己的位置，对你对我都好。”

顾忱兜里的手攥成了拳头，指甲陷进了肉中不自知，嘴巴不受脑子控制，说出的话一句比一句伤人：“事不过三，这是第三次了，大家没必要闹得太难看。”

“难看？”颜绍祁突然笑出声，咔哒一声解开了身上的安全带，侧过身直面顾忱，“那顾老板觉得我什么样的人，又是对你什么意思？哦对，顾老板说……玩玩？”

顾忱嘴唇紧抿没有说话。

颜绍祁脸上头一次换上那种表情，带着点轻佻，倒真像是个不务正业贪图美色的登徒子。

他看着顾忱面无表情的脸时内心痛得要死，内但是面上却丝毫没有表现出来，一只手伸了过去，强硬地将顾忱的手从兜里拉了出来，攥在手心。

那只手从最开始就一片冰凉，现在摸上去依旧如此。

颜绍祁低头，一根一根掰开顾忱的手指，十指交握，然后抬起头问：“那现在这样呢？顾老板有没有觉得我心怀不轨想要对你做点什么？你的警惕性是不是太差了，竟然直接让我开车到了你家小区，就不怕我真的做点什么？比如……登堂入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