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忱那时候脾气很倔,自然不会全然听陆铭垣的。
俞卓说顾忱狠说的一点都没错,那段时间折腾得险些将他的命搭进去。
他抗争过,想要跟陆铭垣一刀两断,可无论是好好商量,吵架,甚至用自残来跟陆铭垣交换条件,最后哪怕从三楼跳下去摔断了腿,都没能成功逃脱那座牢笼。
最后只换来了一副锁链。
再后来让顾忱消停下来的是一场车祸,给俞卓留下腿痛毛病的那场车祸。
车祸发生的当天顾忱并不知情,后来他被陆铭垣带到了医院,隔着门窗,亲眼看着俞卓撕心裂肺的吼叫和那张死气沉沉满是灰败的脸,之后又听了那个事故的结论——
货车司机疲劳驾驶直接撞向俞卓的车,司机当场死亡,俞卓重伤,右腿或面临截肢。
顾忱在看见那一幕时,内心所有的念头全都消失了,耳朵里除了俞卓的声音以外,只听见陆铭垣的一句话——
“所有想将你从我身边夺走的人都该死!顾忱,你别想逃,再怎么挣扎你都逃不掉,认命吧。”
自这件事之后,顾忱卸载了所有的社交软件,他没有再联系过任何人,也没有人能联系到他。
他就这样被陆铭垣关了三年,直到有一天,那栋小别墅的门被人推开,告诉他陆铭垣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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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卓进来的时候身后跟着两个服务生,除了端上来了些肉脯水果以外,又上了两打酒,之后什么都没说跟顾忱一杯接一杯的喝。
KTV其实并不是约酒的好地方,没人唱歌的话就会循环播放一些十分接地气的歌,俞卓听了两首实在受不了了,到点歌台随便选了十来首先放着。
坐回位置时顾忱正看手机,俞卓瞥了一眼说:“我们俩真的缘分匪浅,看我来的多是时候,你这辈子一共就失联这么几次全被我碰到了。我家老头子听说我是过来陪你的,二话不说就将我了放出来,我说你以后去我家过算了,我爸还挺喜欢你的。”
“替我谢谢叔叔。”顾忱将手机放下,又喝了一口酒,“我还是不去了,常在叔叔面前晃不是给他添堵么。”
毕竟亲儿子的腿是因为他才落了病根。
“添什么堵,我爹巴不得你去呢,总叨叨我不如你,说我经商不行,脑子不行,天天跟你混也没学到点好,若不是……”俞卓说到这话音一顿,叹了口气说,“说实话,我当初在知道陆铭垣死讯的时候,还以为他又要搞什么幺蛾子想要整你,担惊受怕了好久,怕你出点什么事儿,后来听说他真的死了,又怕你自己想不开。”
顾忱嗤笑一声:“确实想不开,但是后来想,要是真死了到下面万一再见到他,那还是算了。”
这是俞卓第一次听见顾忱说当初的想法,那时候的顾忱就像是行尸走肉一般,害怕别人的靠近,也曾自杀过,哪怕是心理医生也用了好长一段时间才跟顾忱说上话。
顾忱刚从那栋房子出来后就收到了陆铭垣葬礼的邀请函,原本不打算去,但最后还是去了。
远远看着挂满黑白装死的礼堂,死去的不止是陆铭垣,还有曾经的顾忱。
那之后顾忱就活在一个看不见的枷锁里,对什么人都不冷不热,看上去温温柔柔没什么脾气,实则对人对己都满不在乎,这世上已经没有能个他温情的地方,家早就没了,唯一的朋友也成了顾忱心上的一道伤。
幸而俞卓没有离开,还好还有俞卓。
冰凉的啤酒顺着喉咙入了胃里,冰的人头脑清醒。
俞卓了解顾忱的想法,曾经他也被推开过,不止一次,但是俞卓从来不觉得这些错应该按在顾忱身上,顾忱才是最不想让这些事发生的人,他是最大的受害者。
可就如顾忱所说的,过程又如何,结局是一样的。
顾忱从不否认他爱过对方,年少轻狂的时光里没觉得两个之间的爱情会有变质的一天,当全心全意地爱着一个人的时候,谁能想到以后会是什么样。
就算到如今,顾忱都从未说过后悔,因为他知道,即便重新来过,在那个时候他都会重蹈覆辙,一个人用心给他编制了温情的网,恰巧抓住了顾忱的软肋,让他逃脱不得,知道他家庭使然,所以在某方面过于没安全感,所以在那段感情开始的时候尽可能地刚顾忱感觉到被爱着。
只是到后来,爱情逐渐变了味道。
顾忱对陆铭垣无论是爱也好,依赖也罢,多少感情都在那些折磨里消失殆尽,到了最后不过是心中的一点善念,怕自己拖累周围的人,才任由陆铭垣折磨,直到被折磨得不成人形。
离开陆铭垣之后的日子,顾忱一度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还能做什么,每天坐在一处发着呆。
身上的伤很多,有些地方已经结了痂,皮肉上的伤在悉心照料下很快就会痊愈,可心上的伤,连心理医生都说不准会成什么样子。
最后俞卓在确定顾忱不会再出现伤害自己的事情后,才放心让他出国走走。
顾忱这天喝了很多,大多的酒都进了他的肚子,一向吵着想要将顾忱喝倒的俞卓却没喝多少。
离开包间的时候俞卓回头看了一眼,沙发上清晰地能看见人坐过的痕迹,桌面上酒瓶东倒西歪,里面的液体大多进了顾忱的肚子。
这样一片狼藉的地方在他们走后,很快就会被服务生收拾干净,可顾忱心中的狼藉,或许这辈子都收拾不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