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所有的事情都从零开始时,必然是个相当艰难的过程,经过十天的观察,商问勉强定下了能成为小队队长的虫选。
他不可能去管两百只虫,在这种情况下,分小队管理算是他目前能想到的最优解,而在小队长的选择上,他也下了相当的功夫——在十天的训练中表现优异的,看起来有点儿领导气质的,并且在各项身体素质上也做了参考,慎重而又慎重地,他终于做出了选择。
让他在内心产生点儿庆贺的是,大抵是新锅配新盖,半点儿经验都没有的长官搭配半点儿经验都没有的新兵,将整个编队重新编排,划分成十个小队,再定下是个小队的队长,这几件事都进行得出奇地顺利。
那么一瞬间。
像是从心底点燃火苗般的。
他猛地感受到了名为热情的召唤。
如果说在中联邦的学习是他不屈服的精神在苦苦支撑,那么,研究这方面的事情时,就有那么点儿别样的劲头在其中。
虽然他此刻正处于前线,正处在战事频发之地,每日的号角声成为了军区内的主旋律的,但对于他这种调派令还没下来的虫,以及在他的训练的这批新兵而言,在没有得到许可的情况下,战场距离他们仍旧相当遥远。
商问的脑子里已经有了各种各样的构想。
除去每日枯燥的训练之外,在这么简陋的条件之下,他是不是还可以用其他的训练方式?他在中联邦的经历能不能应用于这些新兵身上,这些虫子们的部分短板是不是可以想个方法来弥补?
“……应该可以尝试一下。”
“尝试什么?”
商问一惊,差点儿从座椅上跳起来,直到他瞥见来者,才缓缓从自己的胸腔中吐出一口浊气。
不过,令商问略有些诧异的是。
“你为什么能随意进出新兵场?”
这小屁孩不是运输船上帮忙搬运的搬运工么?难道说兵营重地对这些虫的往来并无限制?
面前的小崽子“啊”了一声,他毫无负罪感地指了指不远处堆放的各项器材以及仪器:“我是来送东西的。”
就这么一句话。
商问已经脑补完了前后小剧场。
老实说,虽然在虫族社会,还未成熟的虫出门谋生也是件相当普遍的事情,但真正见到这样的事情发生在眼前时,就有如看到未成年的孩子辍学打工帮助家庭,那么一瞬间,为虫的良知让他对眼前的小孩稍有那么点儿同情。
商问放下手中的事情,招呼这小家伙坐他旁边。
“你和你家里的虫一起来的?”
小家伙看看他,用没有一丝一毫伤感的语气道:“他们早死了。”
从某种程度上讲感觉踩了雷的商问:“……”
眼前的小家伙似乎察觉不到商问的想法,似乎也不觉得自己经历有些许凄惨,他只是掰着手指,像是在谈他有几颗糖一样地,谈论着他的亲人的死亡:“雄父欠了钱,逼着雌父把我卖给虫贩子,雌父原本想把我赎回来,后面被路过的劫匪乱棍打死了。”
从某种程度上感觉这雷踩的不是一般大的商问:“……”
但更让商问震惊的是眼前这将家中的虫的死亡看得如此淡然的小家伙。如果在商挽身上发生了这种事情,他肯定会彻底疯掉,再来千百个兰图祭都拦不住他。
但眼前这个小家伙却表现得像是与之毫不相干。
这么小的虫。
没有任何依靠,独自来到开往战时前线的运输船上倚靠着搬运货物为生。
那么一瞬间,作为成年虫,商问觉得他自己的心脏好像都被紧紧攥住了一样,他不知道该如何安慰眼前的小虫崽,虽然这小家伙看样子也并不需要他的安慰。
但有时候他也会去思考。
不管是人类还是虫族,海潮之中的绝大部分浪花,都是要从初生之时便遭受苦难的,只不过虫族的苦难对他而言要更激烈,且更极端罢了。
像中联邦那样的,可以光鲜亮丽地混迹于各种聚会晚宴的,可以在酒吧里饮着昂贵的酒水肆意谈论自己梦想,并拥有实现梦想的可能的,终究只是虫族中的少数。
商问想抬手揉揉眼前小虫崽的脑袋。
但一想他与对方并不太熟,伸出半截的手又紧握收回。
“要不要吃点儿零食?”
小虫崽只看着他。
“好啊。”
……
在战事并不激烈的情况下,从守备区发往战区的运输船每日会有两趟,装卸完货物后,还会在港口停靠许久,与军部的负责虫核定运输的货物,以及下一批货物的内容。
小崽子与商问坐在新兵场看手下的兵进行日常训练。对此一脸不感兴趣的小家伙捧着大袋肉丁,一只手机械地伸进袋子里抓满满一手,然后朝嘴里一丢,像仓鼠般的塞了满嘴,不知不觉他嚼的频率跟上了训练时的号子声,变得有节奏起来。
商问盯着这些虫的训练,陷入沉思。他选出来的十名小队长可以说是非常负责,每日都会将训练情况以及队伍中的虫的表现进行汇报,可以说是一丝不苟,让商问相当满意。
不过。
就目前来看,最重要的副官他犹豫到现在仍旧没有定下来,甚至让他感到异常绝望的是,他连个候选的虫都找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