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的乐章伴着黑青色的视野在他眼前奏响。
他要死了。
没有死于战火,没有死于自己计划。
他要被眼前的家伙掐死在坑洞底部,由接下来的爆炸掩埋他的尸骨。
爆……炸……
伴着眼眶中不受他控制,也与他此刻的感情没有任何关系的生理性的泪水,商问尝试着做了最后的挣扎——他抬起脚来,猛地踹上了赫拉利厄斯的腿。
但他微弱的反抗对赫拉利厄斯而言并不算什么,纵使商问用尽全力,也无法使得赫拉利厄斯挪开一分一毫。
但,令赫拉利厄斯没想到的是。
商问踹向他的一脚不是想将他踹离,只见那原本踹出的腿猛地勾向腿部关节,商问的手臂再紧扣着他的双肩用尽全力一晃——在商问的挣扎之间,两者的身影随之而倒,直接在坑底滚了两三圈,但任凭商问如何去挣扎,已经没有任何力气的,也无法再度开启虫纹的虫就如秋后的蚂蚱。
将商问按在地上,紧紧掐着他脖子的,对商问的小把戏不屑一顾的赫拉利厄斯猛地瞥见了那苍白的双唇扯出的笑容。
再然后。
在赫拉利厄斯震惊的目光中,原本就他预计还需要一些时间才会炸裂的空间节点此刻竟已经突破了临界点。
像是金灿灿的日头自地平线下升起般的。
爆裂的火焰如倾盆而下的大雨,如倒灌的瀑布般地充斥在了坑洞之中,进而在碰撞间不断上涌。
火光笼罩了天地与世间。
……
商问感觉自己好像走在一条熟悉的,狭窄的楼道内。
不管是白墙上贴的开锁电话,促销广告,还是已经褪了色,卷了边,破了口的红对联,都让他情不自禁地产生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他站在放到门口,似是有些近乡情怯般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着。
漆黑的,肃穆的,看着像是军人才会穿的服装,他看肩章之上烙印的的星辰与枪炮的花纹,这身衣服的主人应该是个中尉。
他嘀咕道。
“为什么我会知道这些?”
从漆黑的军服口袋中掏出一把不合时宜的钥匙,他缓缓将门打开。
坐在沙发上嗑着瓜子看着晚八点档的妇人抬眸瞥了眼来人,在抬头看了看墙上的挂钟,立即把手中的一撮瓜子丢茶几上,起身相迎:“怎么这个点儿回来?你明天不去上班啊?”
在隔壁屋不知做什么的中年男人趿着拖鞋,扒拉着头顶半白的头发出来。
“就是,这时候回来做啥?吃晚饭了没?还没的话就让你妈把昨晚剩的菜给你热热。”
他愣愣杵在门口。
只觉得眼前的景象是如此的熟悉,又如此地陌生,让他仿佛能在下一瞬间便哽咽着落下泪来。
他抬起手臂来猛地擦了擦双眼,又吸了吸酸涩的鼻子,却仍旧站在门槛外,不敢擅自进去:“我不饿,妈,不用给我准备了。”
准备踏入厨房的中年妇人停下脚步,略有些疑惑地望着他,又看看自己的丈夫,这才擦擦手,略有些关切地问道:“那怎么啦?工作生活上有不顺心的事情?”
见门口的青年不做回答。
从屋里踱步出来的男人轻哼一声:“估摸着是在外面受欺负了,这么大个的男人,瞅着啥本事没有……”
妇人转头瞪了眼男人。
男人咂咂嘴,口中的话戛然而止。
妇人道:“也别杵在门口了,快进来,外面又不暖和,关起门咱不管啥事儿都能说说。”
他情不自禁地想朝着门内踏出这一步。
但不知为何。
当他的脚抬至一半,他犹豫着又将其缩了回去。
在父母疑问的目光之下,他缓缓转过头——不知何时,有人在此刻拉住了他的手臂。
那是一个看模样十六七的少年,俊美的脸上自带了几分冰冷与威严,暗金色的眼瞳更有一种别样的凌厉感,使得所有人的心思在其目光之下都无所遁形。
他认识这个少年。
但与他记忆中略有几分出入的。
眼前的少年用一种带着淡淡的悲伤的目光凝望着他,在那双金色的眼瞳之中,他清楚的看到了自己现在的模样——他成为了虫族的雌虫,成为了军部的中尉,而他记忆中温暖的家,熟悉的楼道也逐渐走向崩毁,露出其后的无尽的黑暗。
在黑暗中,他略有几分遗憾:“小祭,其实我这次有给你买礼物,贵的那种。”
眼前的少年似乎说了什么,但他的声音与他的身影一起,伴随着他所构想出的家,齐齐如青烟般的飘散了。
独留下无尽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