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剂研究所。
照常理来说,应该是充斥着学术氛围,精密仪器的远离尘嚣的建筑。但在见识到眼前这大隐隐于市的,和学校门口逼仄的小卖铺不相上下的微小店面时,商问脑子里有关高大上的印象被玄而又玄地撼动了。
所以。
当商问看到那满是刮痕的电子门,以及挂在门上的老旧的,已经被迭代的指纹锁时,他的内心反倒没有那么多震撼。
兜帽虫在指纹识别器上反复按了几次,大抵是发现了这破门啥小偷都防不住,只能防自己,于是相当干脆带着几分愠怒将大门踹开。
如果说偏远星此刻充斥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混沌感,那么,门后的场景显然就是一片小型的混沌,两者搭在一起,可谓相辅相成。
放眼逼仄的甬道,左右上下,四周的货架子上,零乱摆放着看起来像是已经过期的调配药剂,已经被弃置的装了个半瓶的药剂,以及快给摆成艺术品的空瓶。这些瓶瓶罐罐伴着灰尘一起在角落里生根发芽,使得着近乎凝固的空气中充斥着发霉药剂的味道,乍一闻,只觉得有几分呛鼻。
兜帽虫的身形不高,身材也偏消瘦,穿过这条混沌走廊就如吃饭喝水般简单,兰图祭跟在他身后,身姿轻盈,商问受过躲避障碍的训练,小心谨慎些也不至于弄出乱子。
至于三号。
“啊,天,为什么我头顶会蹦出个架子?”
“好痛!这又是什么东西?!”
毫无自知之明三号捂着头前进时,又不小心撞到了瓶子架,玻璃瓶子摇晃间,眼瞅着就要落下去,商问眼疾手快转身,这才堪堪接了下来。
两者不约而同长舒一口气。
艰难穿过这条走廊后,眼前的场景终于宽广了些许。
兜帽虫在柜台后翻箱倒柜,翻找半天,这才从某个很难拉开的抽屉里翻出了一沓乱七八糟的合同文件。
兜帽虫很随意地将这些文件甩他们面前。
“看看你们是哪家。”
商问完全不知道对方究竟是什么意思,莫名其妙地扫一眼合同。
然后,他惊讶地发现,这些密密麻麻的文件,全是内容规格相当正式的借据单,除去仪器购买,药剂原材料赊账这类款额巨大的欠条外,还有零零总总的,包括生活用品,场地租金等小额欠条。
商问:“……”
隐约间明白了什么的商问连忙道:“我们不是来追债的。”
兜帽虫却一脸奇怪地反问:“那你们来这里做什么?”
商问与兰图祭对视一眼,兰图祭率先开口问道:“他的雌父曾与这家研究室里的某位学徒曾是战友,因着各种各样的关系,两者渐渐失去了联系。”
商问连连附和道:“我这次过来,想着看看能不能找到这只虫。”
兜帽虫语气半信半疑:“你们专程跑过来就为这种小事?”
然后,兜帽虫又拽开下面的抽屉,又从中拿出本与他们的借据合同基本同等厚度的名册,像刚才一样随手丢到借据旁边:“喏,以前的成员名单都在里面了。”
虽然一般研究室的普通虫员名单并不需要那么高的保密等级,但就这么大大咧咧给摆在眼前,商问还是觉得有几分奇妙。
翻看这本名册时,隐约也可从中窥见这座研究室的兴衰历程。
商问穿越过来的那年,正是药剂研究室的巅峰,近二十名研究员与其所带的学徒一同在这座研究室里开展工作,但好景不长,在之后的一年半时间,名册上的虫员名单几经轮换,其数量只有巅峰期的三分之一,并且接下来的这段时间内也在以极快的速度流失。
于是,在四年前的某一日,该研究室的最后一位研究员也递交了辞呈。
从雌父商挽的口中,商问知道了商挽那位曾经的战友的姓名,但令商问惊讶的是,纵使翻遍整个花名册,他都不曾看到这个名字。
反复确认后,商问试图向兜帽虫询问这件事。
但。
听到这个名字的瞬间,兜帽虫整理欠款收据的手顿了顿,即使大半张脸仍旧笼罩在宽檐兜帽之下,但仅从他停顿的动作以及几近抿成一条直线的双唇来看,提及这个名字对兜帽虫而言似乎并不是一件开心的事情。
兜帽虫拽着帽檐,将帽子又朝下拽了拽,使得紧抿的双唇也落在了兜帽罩下的阴影中,他的语气有几分复杂。
“你雌父和那只虫是战友?”
“对。”
兜帽虫顿了顿,随即用平静且缓慢的声音道:“那我很遗憾地告诉你,他已经死了。”
这只虫显然不想与他们多说,直接下了逐客令。
“现在,请你们离开。”
……
兜帽虫没有任何感情地宣布了商挽战友的死讯。
商问在震惊之中,下意识地想要询问详细的信息,但对方却只是用冰冷的声音道:“不管你们是谁,又为了什么目的。”
“现在,立即离开。”
商问不曾料到只是提及这么一个名字,就能在瞬间使得眼前的形式变得剑拔弩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