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贤侄”二字时,周旸脸色微僵,沈阅此刻脸上笑颜逐开,他觉得有口气堵在嗓子眼,不上不下,有些难受。
他别开头不看她,对皇上道:“陛下,微臣离家几月,家母必定忧思,想先行告退。”
皇上点头道:“好,你先回去稍作休整,朕明日再召你进宫,商讨今后防御大夷之策。”
待周旸离开,太后从他婉拒指婚时就面无表情的脸,顿时垮了下来,“沈阅,你胆儿越来越肥了,竟敢提议皇上与周旸结拜。”
“阅儿知错,请太后娘娘与皇上赎罪。”太后发怒,沈阅心里早有准备,扑通一声跪倒倒地上。
“知错?你哪有半点知错的样子……”
“母后请息怒,小姑姑适才虽然略显鲁莽,但如今结拜亦对能周家起到警醒作用。”皇上便皇上其实对结拜并无异议,太后此刻发威更多的是迁怒。
“皇上不必劝哀家了。”太后抬手制止,怒不可歇地盯着沈阅,问:“你不是一直心悦周旸,非卿不嫁吗?今日哀家与皇上为你做主指婚,即便他不愿意,谅他亦不敢抗旨,你怎将此大好机会断送了?”
为她?沈阅心里冷笑,面上淡淡道:“阅儿如今不喜欢周世子了。”
“不喜欢?”太后似是听到一个天大的笑话,“倘若不喜欢,你给他送平安符,彻夜送他出征是为何?”
“阅儿仅是为了儿时的情谊。”
沈阅对答如流,落在太后眼里便是对她权威的一再挑衅,她直接朝外喊道:“来人,把阅公主送进佛堂,面壁思过。没有哀家的命令,谁都不许看她更不许放她出来,违令者斩。”
皇上欲求情,可太后正在气头上,他暂时作罢。
周旸离开皇宫后便直奔国公府。
看到他回来,又听闻打了胜战,李氏眉欢眼笑,细细打量了几月未见的儿子,看他瘦了不觉心疼,“你在外头吃苦了,你爹还好吧?”
“爹很好,他让娘勿挂心。”周旸说:“等过些日子,我便回北疆镇守,换我爹回来。”
话音刚落,外头就传来一道铜铃般的童音,“阿兄、阿兄,你回来啦……”
周旸扭头,便看到周沁提着裙摆朝他冲来。他伸手把她接住,道:“都不是孩童了,还是这般毛毛躁躁。”
他嘴上嫌弃,但面对这个唯一的妹妹时,坚硬的神色还是稍稍软了下来。
“阿兄,沁儿想你了,你想不想沁儿?还要爹爹,他想不想沁儿?”周沁围着周旸,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李氏心疼儿子连日赶路,便道:“沁儿,别缠着你阿兄了,让他洗个澡,好好睡一觉。”
“好吧。”周沁并非刁蛮小姐,她拉起周旸的手,道:“沁儿送阿兄进去睡觉。”
李氏无奈,摆了摆手,道:“去吧。”
周沁很高兴,走路都一蹦一跳的,脖子上挂的玉珠随着她身体而晃动。
他蓦地觉得这玉珠有些眼熟,便问:“沁儿,这玉珠是娘给你买的吗?”
周沁闻声,脚步一顿,伸手拿起玉珠,洋洋得意道:“莫是,是阅公主送给我的。”
果然,此玉珠是他当年送给她的那一串。
他十六岁那年首次出征,立功后先帝给他赏了许多金银财宝。他领赏后走出颐和殿大门,便看到十二岁的沈阅候在门外。恰好那日是她的生辰,她向他讨要生辰礼,他便把此串玉珠赠送给她。
如今她把玉珠送给沁儿,是何意思?他又想起今早她那句“贤侄”,脸不自觉冷了几分。
周沁看他脸色骤变,心里莫名,突然想到自己拿他送的香囊与阅公主交换,她缩了缩脖子。
秉承“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周家家训,周沁立刻抱着周旸的手臂撒娇道:“阿兄,沁儿实在太喜欢这串玉珠,才拿香囊跟阅公主换的。”
周旸听着一愣,低头看了看周沁的腰际处,哪里还有香囊了?
“香囊……是阅公主向你要的?”
他说话时带着咬牙切齿的味道,吓的周沁放开了他的手臂,垂着头,一副做错事的模样,诺诺道:“阿兄,沁儿知道错了。娘觉得我白拿阅公主的玉珠不好,阅公主便让我拿香囊与她换。”
当初为了逼他收下香囊,她煞费苦心,如今又挖空心思拿回去。沈阅,你到底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沈阅被关进佛堂之后,便一直跪在菩萨面前敲经念佛,中间婢女给她进去送食两次,皆是淡而无味的稀粥。
碧桃与陈嬷嬷在悦心阁焦急如焚,可她们只是人轻言微的奴婢,想救她却使不上劲。
“嬷嬷,你说殿下是不是傻?好不容易盼到皇上把她指婚给周世子,她却要拒绝,如今还把太后惹怒了。”碧桃说着便哭了起来。
陈嬷嬷拍了拍碧桃的后背,轻叹道:“你伺候殿下这么多年,她是何性子,你还不清楚吗?当年她及笄,先帝便有把她指婚给周世子的意思,可她执拗,说一定要等到周世子心甘情愿娶她的那一日。”
“好吧,”碧桃亦知晓自家主子的性子,她吸了吸鼻子,问:“皇上今日为何突然会指婚?他与太后不是一直想让殿下和亲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