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志们,现在宣读命令,大家就不要站起来了。”熊志丹拉出座位下的旅行袋,取出公文包,又从公文包里取出命令,宣读起来:“601飞机设计研究所:我国的战略重器“大炸弹”,目前正在罗布泊进行试爆前的准备,美军U2侦察机频繁侦察我西北战略要地,命令你部迅速派出专家组,赶赴西北二基地,解决米格21在极限高空,仰射空空导弹的战术问题,击落敌机,保卫罗布泊。专家组由熊志丹同志带队,于六月三日下午五点,赶赴北陵机场,乘机飞赴西北。此事关系重大,务必取胜。院长潘天一,政治委员洪亮。”
熊志丹将命令放回公文包,用严厉的目光将他们三人扫视一遍,严肃的说道:“同志们,现在我宣布,我们四人小组进入战时状态,立即开始研究。”
“是!坚决完成任务!”宋良骥、谢平、大冯挺起胸,大声回答道。
宋良骥和谢平随即打开皮箱,找出一张米格21战斗机导弹攻击角度图和K13空空导弹性能图,摊在熊志丹面前的地上。
“快回到座位,系上保险带。”熊志丹嘱咐完,松开一点自己的保险带,俯下身子,研究起图纸来。
宋良骥也松开一点保险带,探着身子,给熊志丹讲解起来:“K13空空导弹,引导头采用的是硫化铅红外探测器,视场角4度,最大射程7.6公里,最大速度每小时2500公里,最大使用高度21000米。米格21战斗机最大速度每小时2000公里,最大实用升限18000米。我们的研究,要分两步,一是计算出米格21飞机与目标机,在7.6公里的距离内、在方位角4度的情况下,它们的高度差最大是多少。二是米格21飞机采用什么方法,能够突破高度极限。这两个问题研究出来后,就知道我们能不能击落敌机、怎样击落敌机。”
熊志丹听了宋良骥的报告,思考片刻,果断的下达命令:“按此方案执行!”
“是!”
谢平铁青着脸,对宋良骥说:“算盘。”
“我来。”宋良骥看了他一眼,从旅行袋里拿出算盘,对他说。
“我能行!你列公式。”谢平伸出手。
宋良骥将算盘递给他,拿出纸,在膝盖上列起计算公式来。
大冯也有一手,他解开保险带,朝地下一趴,从宋良骥的旅行袋里,拿出制图板,计算尺、制图纸和铅笔,画起攻击图来。
熊志丹见他们各自开始工作,便闭上眼睛,沉思起来。按照他的工作习惯,一准是在思考下一步的行动。
宋良骥写好一张,交给谢平一张;随着飞机巡航的“嘤嘤”声,机舱内响起“滴滴答答”的算盘声。
突然,一阵颠簸,将谢平膝盖上算盘,一下搞乱了,只见他,一只手抓起算盘,先扬后抑,“嗒、嗒”两声,算珠整整齐齐的清了零,随即又熟练地拨打起来。
颠簸让宋良骥将手中的钢笔,一下刺破了纸,戳到了大腿上,他若无其事的继续写着。
影响最大的还是大冯,颠簸让他滚了半圈,只见他又顺势滚回来,继续画图。
就这样,飞了两个小时零十分,飞机降落在南苑机场加油,空勤机械师作例行检查,他们一行也顺便下机,在停机坪的一侧,作短暂的休息。半个小时后,飞机重新起飞,前往西安。飞至半途,进入云层,飞机就像惊涛骇浪中的一条小船,一下抛上浪尖,一下跌入浪谷。谢平终于忍不住了,抓起纸口袋,呕吐起来。宋良骥连忙坐到他的身边,还没坐下,飞机急速下坠,整个身子,一下失重;一瞬间,飞机急升,他身子一歪,脑袋“咚”的一声,撞在舱壁上。
谢平和大冯惊叫起来,熊志丹的脸上也露出了吃惊的神色,三人一齐看着他,谁都不能上前相助。
宋良骥皮实,撞一下,好像无所谓。他迅速坐下,系上保险带,从座位下又抽出一个纸口袋,递给谢平,顺手将他手中的脏袋子接过来,折了一折,贴上封口胶,放到座位下。
飞机终于冲出云层,一下平稳起来。谢平放下呕吐袋,抓起算盘就算。
“你歇会儿。”宋良骥伸手去抓算盘。
“没事,你算得慢。”谢平不让。
晚上十一点,飞机在西安降落,休整一晚。晚饭,空军招待,大米饭,红烧肉,还有一碟青菜。熊志丹斯斯文文,宋良骥狼吞虎咽,大冯挑肥捡瘦,三人吃得欢畅淋漓;谢平却瞪眼看着,不愿下筷。宋良骥最先吃完,向熊志丹请假,要去卫生所,给谢平要晕海宁。熊志丹不让,说是今晚还有一场恶战,他让招待所的同志代劳。
挑灯夜战,熊志丹亲自督阵。谢平死活不去休息,他们一直干到凌晨三点,才将各项数据算出来。熊志丹看过之后,接着就讨论起来。
谢平经过这几个小时的紧张计算,又活转过来了。他照例打头阵,两眼看着熊志丹,说:“熊总,通过计算,米格21在一万九千米的高空,在于U2飞机相距七公里处,以4度的发射角,发射导弹,是完全可以击落两万一千米高的U2的。”
大冯还摊开图纸,演示给熊总看。
飞机设计师们,就是这样一群粗衣布履的奇士,他们凭着浩瀚的知识,在斗室之中,演绎着九天之外的空战。
乐观情绪充满了屋子里的每一个角落。
不料,熊志丹看后却摇了摇头,说:“处于最大发射条件的边界,没有一点余地。U2飞的慢,米格21飞得快,留给飞行员的时间,只有一秒钟。在这一秒钟的时间里,飞行员瞄准、发射,几乎是不可能的。”
宋良骥打开笔记本,看了一下,抬头对熊志丹说:“米格21再爬升500米,飞行员就有十秒钟的时间。”
“米格21的最大升限只有一万八千米,现在一万九的台阶还不知道怎样上去,你又加了个五百米,这不是开玩笑吗?!”熊志丹心情沉重,站起来,焦急地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他走了几个来回,停在窗户边,看着黑色的夜空,沉重地说:“‘大炸弹’是我们中国人的脊梁,一旦遭到敌人的破坏,我们就是人民的罪人,中华民族的罪人。现在,前线的将士,在眼巴巴地等着我们;罗布泊的战略要地,也在等着我们拿出办法来守卫,我无脸见江东父老啊!”
房间里静的出奇,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
熊志丹站在窗前,整整站了十分钟。
这是焦急的十分钟。
这是沉重的十分钟。
这是沮丧的十分钟。
宋良骥坐在那里,两手紧掰着铅笔,不自觉间,竟掰断了。
谢平重重地躺在单人床上,望着天花板。
大冯一把揪下军帽,把帽子在手里捏成了团。
他们肩上的压力有千斤!
“睡觉!”熊志丹烦恼的说了一句,就走出了门。
“我就不信找不到办法!”宋良骥既不脱衣,也不脱鞋,像谢平一样,一下重重的躺在床上。
“你又放炮了,熊总都没有辙,你逞什么能?!”谢平没好气的提醒他。
大冯叹了一口气,摇着头,慢慢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