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雪寻到餐厅的时候，关锋已经在了。

这是家隐私性做的很好的日料店，她提前预定过位置。

服务员领着她到位置上，替她撩开座位边上围着的青灰色暖帘。

暖帘下方，提供了换鞋的位置。鞋架上已经放了一双男款的鞋子，穆雪寻脱下自己的鞋子，和他的放到一起。

弯腰探头进去，就见关锋盘坐在左侧的竹编地毯上，一手搭在桌边，静静地倚着后背的木板，视线随意地落在桌上的青墨色的茶具上，眼神却似乎有些失焦，整个人莫名有一种孤寂落寞的感觉。

关锋像是迟缓了一下，才发现她进来了。

他有些慵懒地掀起眼皮，目光落在穆雪寻的身上，温柔里隐隐有一股劲儿，像是要用力抓住什么似的。

“你来啦。”

他笑着，将桌上的倒扣着的茶具翻转，给她倒了些茶水，推到她的面前。

穆雪寻点了点头，在他对面的位置坐下。鼻子轻微嗅了嗅，有些诧异，“你抽烟了？”

闻言关锋的视线躲闪了一下，脸色僵了僵，泛白的骨节屈起，“抱歉。我出去一趟。”

“不用，没关系。”穆雪寻一副看穿他的小表情，唇角带笑，“应该不是在这里抽的，而且也散了大半了，甚至还又股草木味道的清香气压着，我说的对不对？”

关锋挑眉，神情告诉她完全猜中了。

那会儿抽了烟，他怕身上烟味过重，的确在衣服上喷了除味剂，又在风口的位置吹了好一会儿，算着时间她快到的时候才进来的。

“怎么样？我的鼻子是不是很灵。”穆雪寻像个讨奖励的小孩，一脸的得意骄傲。

关锋没说话，望向她的眼神温柔，隐着不易察觉的些许落寞，他轻微的点了点头。

穆雪寻像是在幻想什么场景，眼波流转。

“我简直就是名侦探柯寻。任何一点细枝末节的小细节，也不会被我忽略。”她撑起胳膊，半个身子朝前探了探，问他，“怎么样，你怕不怕？”

关锋失笑，长长的睫毛垂下，不去看她，但也接下她的话茬，“嗯，怕。”

总觉得他这态度哪里有些不太对劲，又或者说是他的情绪有哪里不寻常，可一时间也辨不出个所以然来。

穆雪寻托着腮，目光灼灼地看着他，尝试着去猜他今晚这般反常的原因，

“是不是因为等久了？”

关锋当她是在询问为什么会无端抽烟，摇了摇头，声音有些惫懒，“只是工作上的事情，有些头疼。”

“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吗？”

对面沉默了好几秒，头顶上投射下来的昏黄暖光，将他整张脸照亮，柔和了他冷峭的面部线条，显得人温和了些许。

“陪陪我。”

薄唇轻轻吐出几个字，却是四两拨千斤般，烫的穆雪寻一整个心脏收紧。

这是这段时间的相处以来，他说过的最直白的话。

穆雪寻很敏感地察觉出，有什么地方不对。

这不像他。

一向强势、习惯掌控所有的人，不会像现在这般，说出类似示弱的话题。

今晚的关锋有心事。

他明明神色温和，语气温润，嘴角含笑，可好像就是哪里不太一样。

今晚，他不止一次失态地将视线定定的锁在自己身上，像是在汲取些什么。然而等自己和他视线相撞时，又会发现他其实早已经失了神。

他似乎贪婪又失态地想从自己身上获取点什么，但又因为太过于横冲直撞而一无所得，然后更加无助落寞。

那是一种理智与渴望之间的胶着状态，终于还是理智占了上风。

这一顿，关锋食之无味，味同嚼蜡。

他的脑子里有股长久以来他一直在极力压制的无名情绪，终于冲破了理智的封印，开始叫嚣。

这个情绪，他将它定义叫做害怕。

这情绪不是今天晚上才有的，却是在今天晚上，第一次，真正的冲破了出来，叫他手忙脚乱。

让他用尽力气，才能勉强压制住的存在。

他有这样的情绪，绝对不是怀疑穆雪寻的人品。

他从来都知道，她是绝对不会在和自己约会的同时还去跟别的男生暧昧的。

诚然，今天晚上看到照片的那一瞬间，他是慌乱的，以至于脑子里的确有过胡思乱想的存在。

但理智占据上风后，他知道，这里面一定是有什么可以解释的原因的。

可他并不敢去打破这个砂锅问到底，这不是穆雪寻的原因，是他自己。

他缺了那个聆听真相的勇气。

他不敢相信的，从来都是穆雪寻会喜欢自己。

她怎么会呢？

他在怀疑，当下的追求，是否更应该将之称为新鲜感。

会不会，如果真的得到了，就会容易厌倦，就会轻易放手，就会失去。

得到，是不是就是失去的开始。

这段暧昧拉锯，是因为他的迟迟没有正面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