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迪尔？”

德布劳内困惑地脱口而出。

“正是，正是……好了，亲爱的，现在回去坐着吧。再强调一遍，你踢得真的很好，但现在比起在场上乱跑，我更希望你能安静地休息和学习，好吗？”

德布劳内勉强接受了学习这个说法。他接过助教递过来的水瓶坐会替补席上，旁边的两个球员瞬间挪了位置远离他，仿佛他是什么瘟疫似的——但是比利时人不在乎，他的目光已经紧紧落到加迪尔的身上。

他想知道这个人到底是有多不同。

就像加迪尔没花几分钟就看出了德布劳内的才华横溢一样，德布劳内的目光也再也没法从他的身上挪开了。

太美了。

他从没见过踢球如此漂亮的球员。

不是说那种脚下穿花的技巧，而是说加迪尔整个人的能力——德布劳内非常确信对方正完全冷静地掌控着整场比赛，他是手术台上的医生，天台上安静瞄准的杀手，用自己的理智、从容和不断做出最优解的选择完美地掌控着局势。格策被放在了中场组织者的位置上，但目前来说他充其量算是个送枪的，加迪尔才是那个给子弹上膛、挑选死亡对象的人，而优秀极了的前锋在德布劳内的眼里充其量算是那颗飞出去的小子弹罢了。人们畏惧子弹的威力，可实际上真正恐怖的是拿枪的人。

他慎重、细致、平静又严谨地控制了进攻，能快能慢，左右脚完美均衡，带球和护球能力都很惊人，速度也快，也许只有身体对抗没那么好——德布劳内看着对方偏瘦弱的体型猜测的。但除此以外，他挑不出对方的任何毛病了。他的每一次寻找机会基本都会落地开花，而且德布劳内意识到这不仅是因为多特的前锋非常出色，更关键的是加迪尔在有意顺着队友的节奏和能力去调整。有很多精妙的路线和机会，德布劳内相信对方一定看出来了，但他是不会传的，因为前锋如果落点落不到，那么这样的路线再好也没有意义。

所以在这样的时刻，他也会从容地选择忽放冷箭——自己起脚打门！

看都不用看，德布劳内就知道球会进的。

两秒后，球场内再次响起了山呼海啸。

不可思议。

他坐在那里，紧紧盯着场上被队友们拥抱起来的加迪尔，真想脱下对方的鞋袜看看，这双简直是拥有魔法的脚是怎么长的。

比赛以5:1结束了，没有什么比这么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用来开启新赛季更让人愉快和振奋了，特别是一小时后他们听说拜仁在主场输给了法兰克福之后。

比赛结束之后，加迪尔有点匆匆忙忙地跑到了场边，想去找德布劳内交换球衣。这在加迪尔身上是非常非常罕见的事情，一般只有对方的球员为了抢他的衣服大打出手，主动送是真的几乎没有过，队友们瞠目结舌地偷偷摸摸扒拉在后面看。

“加迪尔说他上半场的时候一直在看他！”格策酸得要命地告状。

莱万又一次为“加迪尔是不是特别偏爱金发白皮蓝眼睛的人”而焦虑了起来。

德布劳内看起来也惊呆了，像是不太理解对面这个金光闪闪的小球星竟然注意到了自己。他几乎是有点局促不安地在场边太多人的注视下站了起来，举着手点了点自己又确认了一遍：

“和，和我？”

“是的，凯文——啊，对不起，我可以这么叫你吗？”

“可，可以。”

“你踢得真的很好，凯文。”加迪尔迅速地把衣服给拽了下来——他里面还穿着一件贴身白色短袖，所以不是很在意。“我觉得学到很多，很高兴认识你。”

“你是在取笑我吗？”

这场比赛他的表现也就那样，还总是被不友好的德国人推来推去，德布劳内有点不确定地问。但是刚说完这句话他就皱起了眉头，神情中飘过一丝懊恼。这样的发问未免显得太过不自信，还有点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意思。他讨厌自己这种表现。

“对不起，我不是这个意思。呃，谢，谢谢。”

高大的比利时人在接过加迪尔的球衣后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慌慌张张地开始脱自己的衣服。他实在是太白了，大伙还是第一次遇见和加迪尔一个色号的人，脱掉了衣服，他们都是那种会在关节处泛着粉红色的雪人，但是大伙只觉得加迪尔好看，看着这个一身腱子肉个高接近一米九的家伙脱了衣服站在这里发光，都在心里唾弃他不守男德，一看就是个坏家伙。

万幸加迪尔没有被冒犯到，只是耐心地等他说完，回了一句“没关系”，又温柔地笑了笑，轻轻拥抱了他一下就离开了。

德布劳内僵硬着接受了这个拥抱，呆呆地看着他开始往回走。在他的人生里，还从来没有产生过这么奇怪的勇气和奇怪的念头，但是一旦产生了，他就想要立刻兑现这个想法。

他想留下加迪尔的联系方式。

但是加迪尔的背影已经消失在了一堆黄黑色号码中，他只能呆呆地捏紧自己手里的球衣。

因为对德布劳内的额外看好，加迪尔都快被醋意横生的格策给拷打个没完了。格策本来就磨蹭，上大巴的时候他们都是最后两个了，他还要靠在加迪尔的身上说个没完，万幸胡梅尔斯折返回头来解救了他，自己拎住尖叫的格策，大笑着示意加迪尔快跑。

感觉事情不能再这么继续下去的加迪尔真的狼狈逃跑了，但是在他冲上大巴的边缘，一个工作人员笑着拦住了他，塞给他一盒巧克力。

加迪尔不明所以地望向他，对方俏皮地眨了眨眼睛：“是对面的6号球员送给你的。”

啊。

小漂亮呆呆地眨了眨眼睛，接过这个小盒子，一股脑把它塞进了包里。下一秒，罗伊斯就从大巴门口探出了脑袋：“baby！快上来快上来，我们不要马茨和马里奥了！”

“马尔科，你这混蛋！”

那两个人惊慌失措地从后面嚷嚷着冲了过来，加迪尔被推了上去，又陷入了新一轮“谁和加迪尔坐一起”的残酷斗争中去。

直到回到家里、洗漱完毕、接近凌晨的时候，加迪尔才想起来这个小盒子。他在几块巧克力下面里面发现了一个小纸条，上面写着联系方式，署名没写，像是害怕被别人发现似的，又也许只是奇怪的少男羞涩或者少男拽拽。

小漂亮头疼地看了一会儿这张小纸条。加迪尔其实不常和别人交换电话号码，因为这会让人际交往变得复杂，毕竟一个联赛有这么多球队，如果每次比赛完都和一堆人加上电话的话，就有点混乱了。但是想到对方孤单一人穿着绿油油球衣走向更衣室的背影，他又有些犹豫了起来，也许平凡的拒绝，会让德布劳内感觉很不舒服。加迪尔想，对方在一整天中接受到的拒绝已经够多了，自己不应该再往上面增加一份。

而且他还是一个外国人，外国人在新的联赛开始踢球总是不容易的，就像莱万一样。

于是他按下了这个号码，思考了一会儿后，发了一个土土的像素微笑脸给对方，署名是加迪尔。心神不宁地躺在床上许久的德布劳内第一时间拿起了颤动的手机，看了一会儿这个像素笑脸，感觉加迪尔漂亮的眼睛就在自己眼前似的。

“你踢得很棒……”

“我踢得很棒。”

他轻声重复了一遍，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感觉那种飘飘然的、忽如其来的幸福又回到了心底。

加迪尔的球衣被他挂到了床的对面，德布劳内不想洗，他还在思考要不要弄个框把它给裱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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