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地形 14
眼前一张八仙桌,桌上一壶水酒几样小菜,桌子后面是一扇格窗,透过格窗,可以看见鬼子铁路仓库大院里出来的电话线在窗下房脊的线瓶上转一个弯,隐入一栋老宅飞檐之后。
杨拓提着竹布长袍噔噔噔下了楼,老谭伙计打扮一身短打跟在后面,把包袱放在柜台上,会了酒钱,跟店老板订了楼上客房高间。
高间里漆木家具擦得锃明瓦亮,杨拓一眼看见了桌上那台老式电子管三灯机,先去一转电位器开关打开了收音机。订高间就为这个,要是机子不响,一定让老板换台好的。
三灯机频率窗发出柔和的黄光,十几秒后,电子管热了,轻微的嗡嗡声传出来,杨拓转右边那个调谐钮调了个台,收音机发出吱纽的调节声,说明这是再生式收音机,这种古董在杨拓时代能值上几千块人民币呢。调出来的台是一个女人在民乐伴奏下唱啊唱,这是什么,杨拓可就不懂了,从京剧评剧到梆子戏大鼓花鼓杨拓一概不懂也分不出来,这不妨碍你给他放段流行歌曲他立马告诉你这是谁唱的什么歌,也不妨碍杨拓打开收音机后盖,熟练地从音量电位器顺藤摸瓜找出音频放大器输入点,把桌子上台灯电线拆了接成长长一条,接到音频输入点上拧好,收音机底座金属板连出一条短短的地线捆上指甲钳按入窗外瓦垄潮湿的缝隙再浇上一杯水,打量一下窗外不远的电话线瓷瓶,对老谭说:“OK啦。”
很快天色黑下来,老谭黑衣黑裤打开窗户钻出去猫行到房脊在瓷瓶那里接好了电线,顺着瓦垄把电线顺进窗来,不到近前是看不出电线来的。
三灯机的舌簧喇叭发出电流的滋滋声,杨拓在等语音,这种老掉牙的舌簧喇叭频响很窄,低音也就到几百赫兹,听交响乐没法听,听语音倒是清晰柔和。
一晚上就听到了十几个电话,每次很短,就是几句话,说话的那位仁兄四五十岁年纪东北口音嗓子略哑,另一头的口音变换,也不出那几个人。看来鬼子使用东北铁路系统还基本沿用了原铁路人员,不知道里面有没有红灯记的李玉和,不过杨拓还是腻歪这批人。值得感谢的就是铁路调度会话不是日语,这就行了吧。
听了一夜。次日早晨老谭没让店里伙计打扫卫生,给他一块银元打发去买东西,那伙计很快算出赚头,接钱乐得屁颠屁颠去了。
中午,晚上,两人都懒得出屋,打开伙计提上来的吃食盒子胡吃海塞。
连听了两天两夜。二人拆了线物归原位收拾妥当,下楼到柜台上结算完毕,把几十个热腾腾的大肉包子用油纸包了塞进包袱,让店老板好歹赚了点饭钱。
杨拓戴上圆饼子墨镜,老谭背了包袱,出得门来,脚行雇了辆客座马车,二人上车坐好,杨拓为了不给城门鬼子鞠躬,可是费了心思了,看出这脚行是个不算太小的汉奸罩着的,给老板甩下一把大洋,老谭说我们少掌柜有病啊,不能随便下车,脚行老板心领神会,派了机灵伙计嘱咐好了,到城门两人递良民证交伪军验了,机灵伙计跟伪军小头目低语几句塞上利是,那小头目又去跟鬼子弓腰说了句什么,那鬼子一挥手,杨拓老谭二人坐在车上微一点头,过了城门卡子。杨拓很高兴,不下车就避免鞠躬,坐着只能点个头么,就点这个头,看本大侠怎么找回来。
马车在大路上颠荡着走到中午,远远看见铁路线旁一个村子,接近村口老谭赏了伙计一块银元打发车回去,两人下车,在路边树墩上坐了一会儿,目送马车去得远了,两人起身,却不进村,沿着一条小道走了二三里地进了树林子。
一进林子两人就捷如狸猫了。一株大树下起出物件来,杨拓用刺刀把长衫下摆割了,背了机枪、子弹、一袋榴弹,老谭背了掷弹筒5袋榴弹,走了一程出了树林子。
铁路边有一间扳道房,扳道房里,一支刺刀在老谭手上抛了几下,黑脸扳道工给杨拓用长衫下摆布条捆得粽子似的,嘴巴也给布团塞住。两人问明白所有情况,又嘱咐一遍扳道工记着说是**的抗联干的。
身着扳道工制服,老谭站在铁道边高举着红灯对着疾驰而来的火车连连晃动。
按规矩,机车路过扳道点都有副司机探半身出来张望,老式机车这一点很不利于健康,许多副司机常年让风吹半身,晚年得了肩周炎甚至半身不遂。看见红灯信号以为有了紧急情况,火车减速,慢慢停了下来。
30分钟后,这列油罐车由老谭驾驶着开进了岔道。老谭名列技术派门墙,连直升机气垫船都会开两手,何况老式机车乎。机车上1个押车鬼子打死了,2名工人暂时捆住手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