笛声断,毓灵的念想,自然跟着断。
断掉念想,不是因为觉得自己“脏了”,她还不是那等俗人,她也知道冯诚不在乎这个。
只是她自己越认定一生已毁,越想要自暴自弃,就越希望冯诚活下去,越希望冯诚活得好。
他新婚,新娘据说是个不错的人。
他可以有更好的生活。何必为了她,铤而走险,抛下大好前程,去做触怒皇帝、命悬一线的事。
她想献祭爱情去换他的幸福。
他可以幸福,即使这幸福里没有她。
而她,她没有方向。
浩浩荡荡的队伍抵达西安。按皇帝命礼部议定的亲王之国礼节,诸位藩国命妇于第二日,着礼服,诣秦王府,向王妃行朝见礼。
正妃观音奴“因病”没有露面,次妃受礼。
于是纷纷扬扬起了些传言,说正妃不受宠,被次妃压着风头。
侍婢钟情、钟意等人听了,都替毓灵打抱不平,说主子平白无故担着个虚名。
然而毓灵充耳不闻,仿佛置身事外。
后来秦王时时留宿她房里,她也并不拒绝。
两个各自不得所爱的人,像两片同样破碎的羽毛,极脆弱地搭在一起取暖。
两人同房,都像要将对方揉进自己骨血里,追逐着极致的愉悦,喃喃地互诉衷肠,实则却是对着空气讲,诉给空气听。
空气里,存着无形无状的另外两个人。
但有一次,交融之际,秦王突兀地叫出她的名字问她“毓灵你明白吗”。
毓灵通身潮红,流着汗,冒着眼泪笑:“我明白。”
于是秦王两颊也滚下泪来,与她流泪在一处。
同病相怜,自然明白。
那天稍早些时候,下午,秦王接到了来自沙漠的消息,故元顺帝之子,北元嗣君爱猷实理达腊,死了。
秦王不自觉地踱去正妃殿,思忖着该怎样将这消息告诉观音奴,走至殿门前,拾级而上,看见门外挂着的铜锁,顿住了脚步。
两旁侍卫跪下请安,皆抬头打量着他的神色,其中一个试探着问道:“殿下,可要小的将这锁……”
“不必了。”他抬手。
他忘了,里面着正妃服饰的那个人,早就不是观音奴。
真正的观音奴,抵达西安后,便已金蝉脱壳。现在大概在广袤的草原上,作她口中说的,“自由的鹰”。
“我放你走。我欠你的,你欠我的,恩恩怨怨,一笔勾销。此生永不相见,再见便是黄泉。”秦王定定地盯着铜锁上的花纹,脑海想起两人诀别时,自己嘴里说的话。
句句剔骨割肉。
而锁上镂刻的纹样,是并蒂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