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衾小枕凉天气,乍觉别离滋味。展转数寒更,起了还重睡。毕竟不成眠,一夜长如岁。
也拟待、却回征辔;又争奈、已成行计。万种思量,多方开解,只恁寂寞厌厌地。系我一生心,负你千行泪。
谢苍舒又重重地读了末尾两句。
系我一生心,负你千行泪。
这苍天既然让他短活于世,偏偏为何让他遇上楚聊。
后来孙朝秋不知从何处将这封信翻了出来,“祈哥哥,这是哪里来的?”
谢苍舒接过那封信,满不在乎地扫了一眼,问白音,“这是哪里来的?”
当时可是白音将这封信笺交由他手上,亲眼见到他读完之后失魂落魄的模样,此刻却又在演什么大戏吗!
一想到自家公子,是一边圈着孙朝秋,一边又对楚姑娘留恋不舍,还让陶然觉着自己也是帮凶,冷邦邦地回道,“这不是楚小姐托小姐给您带来的信吗?”
谢苍舒怎么也没想到白音会说出实话,熊熊烈火自他的目光中朝白音射出,本该令人不敢直视的灼灼锋芒,对于此刻的白音来说,只不过是一个薄情郎的愤怒。
白音也不想理会屋内的两个人想要再做什么,径直地走了出去。
知道谢苍舒藏了楚聊写给他的诗,孙朝秋心中虽然酸涩,但是并不气恼因为此刻在谢苍舒身旁的人是自己,而不是给他写诗的楚聊,她就已经赢了。
至于那个蠢女人的动作,她只需要装作毫不在意就可以了。
奈何,那个“蠢女人”却从未想过要放过孙朝秋。
谢苍舒收到楚聊信后的第九日清晨,楚聊风尘仆仆地来到谢府。
这次,她是自己一个人,直接敲开大门进去的。
毫不意外,孙朝秋又是在谢府留宿了。
后来,关于这一天,楚聊也想过很多次,她到底是何来的勇气单枪匹马地跑到谢府去大闹一场。最后,思来想去,她所仰仗的本就是虚无缥缈的东西,是被谢苍舒说过很多遍已经不复存在的东西,可是她偏偏很信。
事情的经过,楚聊已经记不清了,只是当她瘦弱的身躯举起一把根本不记得、何处捞来的玄铁剑,砍上孙朝秋肩膀,一声突如其来带着惊惶无措的惨叫,将白昼撕开一道口子,仿若要将谢府上空划破。
在孙朝秋的身躯重重地落下,楚聊的血液在身体中仿佛转瞬即凉。
惨叫声接连不断,第一个冲进来的是白音,然后是谢苍舒和陶然。
见到此景,谢苍舒却不顾伏地按住胳膊、终日与他缠绵的孙朝秋,径直冲到眼睛通红的楚聊身边,紧接着似乎不经大脑反应过来,嘶哑哽咽的嗓音将一声“阿聊”叫出了口。
作为行凶者,楚聊此刻正颓然地,尚未从使孙朝秋胳膊浸染鲜血的情景中回过神来,谢苍舒又摇着她的身体整个身体晃了几下。
在猛烈的摇晃之后,楚聊方回过神来,见谢苍舒面色如雪,正凝视着自己。她的胸口传来一阵强烈的绞痛,又接一阵发闷,许久没有发作的气息瘀滞竟然会在此刻强烈起来,一口鲜血随着剧烈的咳嗽喷了出来。
谢苍舒看在眼里,心痛如裂,楚聊从前别说伤人了,便是一只小狐狸都怕它饿着。上天若真有一双眼,就能发现她伤害的每一只蚂蚁与飞虫都非刻意。
此刻虽然知道惩治的是一个罪大恶极、谋害亲夫的人,必定过不去心里那一关。
他还是强自稳住的心神,拿出一块帕子替楚聊擦拭嘴角,全然不顾一旁孙朝秋的痛苦嘶喊。
“祈哥哥!祈哥哥!这个狠毒的女人要杀我!你快救我啊!”
楚聊听到“狠毒”二字,又去看孙朝秋脸上痛不欲生的样子,冷哼一声,“孙小姐,是说我恶毒吗?我没有办法将汪家所有人都带回来,但是孙姑娘!你到了夜里真能合上眼吗!”
手中重剑又碰触到地面,发出沉闷的响声。
屋内聚集的人越来越多,不知何时谢家长辈也靠在门口听着。
“你为什么这么说?”发问的却是谢苍舒。
楚聊虽然一只手在他手里握着,但是谁也不理会,继续看着孙朝秋道,“自从你到了汪家,你的夫君可曾亏待过你?可是你做了什么呢?你日日往他的饮食里下毒,将他毒死还不够,还将他的胳膊砍了下来。”
“你胡说!他的尸骨明明是完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