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上课的前两天,夏英杰办好了辞职手续,买好了到寒江的高铁票。买好票后,他觉得还是征求一下父母的意见,毕竟这是人生之中的一次重大决策,一件不能算小的大事,父母即使不支持,至少也不要过于反对反感这一决定。母亲一个人在家种着几亩田土,和他打一个电话征求一下意见。
父亲一个人在珠三角的一个电子厂上班。从这里到电子厂来往非常方便,打电话还不如当面征求意见更好。于是,他买了一张客车车票,赶到父亲打工的那一个电子厂。
这里被称为世界工厂。“世界”的程度到了这里打一个喷嚏,全球都要抖上两三抖的情形。这里的常住人口中,每8个人中差不多就有6个左右的,不是本地土生土长的人。到处都是外地人。特别是湖南、广西、湖北、四川、河南、江西等省,在这里打工的人更是多得一个怪,稍不留意一个弯没转过来,还常常以为自己,又回到了本省本市本县本乡本村。
到过这里来的人一般都知道,这里最令人感叹的,不是她的经济如何如何的发达,也不是这个被外人誉为“x都”的城市,是如何如何的开放,而是到这里打工的人,不论男的,还是女的,也不论老的,还是小的,或者是那些老外,只要到了这里,不用政府发号司令,也不用老师布置作业,更不需要家长来检查,不用半年时间就学会粤语,并且熟练交流。
而被人们戏称为第二官方用语英语,不管那么约束或者强制,也没能成为国内一种通用的交流工具。国人从小学就开始学习,少则九年十二年,多则二十好几年,可最后真正能够用英语沟通交流的,除了极少数人外,绝大多数的人们都会物归原主,还给老师们的。也不知道看到粤语的普及,有的人会有什么感想没有?比如有没有什么罪恶感或者谢罪感?
夏英杰高中毕业走入社会的第一站,就是到珠三角跟着父亲在一个电子厂打工。为了节省,他住在了厂里提供的免费职工宿舍,高低床,十六个人一个房间。除了中间的过道,再也没有多余的空间。中间的过道上,还扯着一根铁丝线,搭着各人长短不一、颜色各异的毛巾澡巾,衣服也只能晒在外面。
大家在宿舍里聚在一起,除了睡觉就是喝酒(没有钱上不起馆子)、打牌、讲痞话和顺口溜,就是谈女人、讲男人、约炮和钓菜。这几乎就是农民工的业余生活,农民工的文化享受。其中讲痞话和顺口溜,是农民工最主要的两种外化的文化形式。如果说讲痞话是为了满足极度空慌的生理需要,讲顺口溜则是因为对现实无知无力无奈的精神发泄。
这种打工顺口溜不仅已经不同程度地在农民工中流传、浸染,并且已经在农民工的心田和灵魂里,烙上了难以磨灭的印痕,逐渐演绎为农民工的打工文化。
什么个个都说打工好,人人都往外地跑;来了才知是个啥,打工原是上战场。打工不是来享受,其实是来把罪受。走进车间看一看,哪个敢不埋头干?累得手忙脚又乱,还嫌动作太缓慢。机器开得嗡嗡响,品质让人神经乱。
打工苦,打工累,说起打工就流泪,打工简直活受罪;年年打工年年愁,天天上班像只猴;到了月尾就发愁,不知何年才有头。工作辛苦工资低,有事请假很难批;加班加点没报酬,天天挨骂没理由;碰见老板低着头,发了工资摇摇头!
夏英杰拼死拼命,一个月上二十八天班,一天上十到十二个小时甚至十四个小时的班,最后一个月的总收入也就四五十张红票票。上了半年多后,他觉得在这样的环境中继续做下去,不累死也会疯掉,于是辞职到另一个镇去找工打。
由于有了半年的电子厂工作经历,他很顺利地进入了一家电子厂上班。上班的第一天,班长把他带到一个二十六七岁样子的女工面前,对那女工说,王黎黎,这是新来的工人夏英杰,由你负责带他。夏英杰,她叫王黎黎,从今天开始,她就是你的师傅,有什么事,你找王师傅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