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乱的恐慌占领了这座城池，旧时夜晚热闹的街道，此时却空无一人，周围的商铺早早地关了门，沿街摆摊叫卖的小贩们也不出来叫卖了，生怕惹了什么是非。独留月光与地上的残雪低喃细语。一场雪，应得天色微亮，连皎洁的孤月也要输雪几分。

突然夜色中出现了一个身着黑色斗篷的人，夜色太深看不清他的容貌，月光将他的影子拉长。这个黑衣男子停在了一家店铺前，这条寂静的街上只有这家敢亮着灯火，男子抬头看了看高悬的招牌，“墨归”。

今夜无风，却也清冷。男子推门而入，一阵暖气袭来，缓和了他已近冻僵的身躯。只见店中灯火通明，中央燃着一暖炉，炭火闪烁着红色的星火。一黑衣年轻的男子坐在太师椅上，手中捧着一盏热茶。

“这天这么冷了，还穿着一两件单衣出去浪，冻坏了我可不管你。”一红裳男子从楼上下来，将一件银狐裘披在捧茶人的身上，见门口站了一个人，便上前迎接，“客官，里边请。这夜凉，坐下来喝杯茶暖暖身子吧。”

来人摘了斗篷，便向坐上的男子行礼，唤了一声“夫子”，来人正是夏涵渊。

“等你多时了，坐吧。”

夏涵渊不动，只是低着头，咬着嘴唇，仿佛在做什么重大的决心。只见他缓缓向墨九卿跪下，“夫子，我错了。”

“你这是做什么？”墨九卿看也不看夏涵渊一眼，自顾自地喝着热茶。

“夫子，世霏弃我而去，去辅佐昏君了。她自有神通，我一个凡人，怎么敌得过她。求夫子，帮帮我。”夏涵渊不肯起来，跪在地上，眼眶中竟被泪水浸湿。

“我要怎么帮你呢？那日可是你将她放走的，与我何干？”

“夫子，只要能助我，什么条件我都可以答应夫子的。”夏涵渊跪着上前拉住墨九卿的衣角。

“你的王位早晚是你的，何必如此着急，再等等吧。”

“我等不起了，也不想等了。一想到世霏背叛我，我就巴不得灭了那城，把王位抢过来。”

“既然如此，就用你的魂魄做押吧。”墨九卿任由夏涵渊扯着衣角，也不曾看他一眼。

夏涵渊听见墨九卿如此说，一时间愣住了，扯住的衣角也从手中滑落，他实在不愿相信夫子便知军师口中说的那个老板，尽管他来之前已经猜到了。

“别忘了，我也是个生意人。”墨九卿忽然笑了，笑得有几分狡黠。

“好，我答应你。只要你能让我坐上王位”夏涵渊回过神来，下定决心说。

“你的愿望实现后的十年，魂魄还是你的；十年后，我自来取你的魂魄。”墨九卿喝了一口茶，眼中已经泛开了浓浓的血色，“花间，将《引魂录》取来。”

“是。”

花间将《引魂录》取来，放在墨九卿面前。墨九卿开始翻阅，翻到夏涵渊那页，用手拂过，上书的经历全被篡改，最后一句，以魂魄做押，换十年王位。

“起来，画押吧。”墨九卿将引魂录放置在夏涵渊身旁的桌子上。

夏涵渊起身，看见墨九卿眼中翻腾着血色，不觉愣住了，懵懵懂懂间，便画了押，跌跌撞撞地消失在夜色中。

清晨的阳光洒在已如废墟般的城中，空气中的尘埃被染成金色，闪闪发光，四处游荡，虽显热闹，依然掩饰不住其中的荒凉，那种物是人非的悲伤早已在其中弥漫，荡漾。往日华美的宫室，早已成为虚设，三宫六院的人们在昨晚战报传来时落荒而逃，遗落一地的金珠玉串。这座城的主人和百姓可能战死，可能弃城而逃。其中的一切，谁有看在心上。

世霏坐在妆台前，望着铜镜中早已憔悴的人儿，用镶嵌着宝石翠玉的金梳梳着自己那三尺青丝，画上华美的妆容，最后在眉间用朱砂点画着耀人的红，穿起那日夏涵渊送的华丽和辉煌，披起大婚之日的美艳，踏着昔日轻快的脚步，奔跑着来到城的中心，最高的宫墙上。纵寒风飒飒，风沙乱眼，世霏望着城门的方向，竟有说不出的一丝心安。

忽然间，世霏耳畔传来期盼已久胜利的角声，她知道，她心中的王归来了，她的夏涵渊回来了，心下长舒一口气，终于等到了。

世霏用力地扒着栏杆，看着他的军队自城门涌入这座城，道路两旁一阵臣服声。她看见夏涵渊骑着马走在道路中间，接受着胜利的洗礼。

风吹起的红菱遮住了世霏的双眼，遮住了阳光。一支金箭贯穿了她的身体，世霏居然没有感到一丝疼痛，倒在地上，红色的血从伤口缓缓流出，那个叫做灵魂的东西也在一点消散。

世霏倒下的时候，还望着城门方向，那个熟悉的身影，身披战甲，骑在马上，手握金弓。

世霏渐渐地合上了双眼，她想不明白为什么她漫长的等待，却换来他的一箭穿心。她想着先生算中了，她来凡尘渡世必有大劫，可自己不悔。

墨九卿登上了最高的宫墙，不禁打了个寒噤。捡起那本《醒世言》，看着道路中间那意气风发的人，这城的新王。

“痴儿，这次你可明白了？”墨九卿看着手中只剩外皮的书。

“恭贺殿下登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