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购完毕的我们回到肯德基，三双亮晶晶的眼睛已经等在原地了。

看着鼓鼓的面包抱枕和亮晶晶的星星瓶，苑楹梦大为赞赏，我们装好礼物后拍了照，期待着两周后送出的那一刻。回程，路过公园的篮球场，许是冬天天冷，许是当时正是下午四五点——夕阳将沉，大家回家吃晚饭的时候——诺大的场地竟空无一人。我们几个男生一时都来了兴致——脱了羽绒服往球场跑去，同时拿起放在地上的旧球投掷起来。

黄昏时分，篮球与地面撞出的声音伴随着我们卫衣抽绳的搭扣声，颇有节奏，我顺着这场小型交响乐向后看去——尹山栀向着我们的方向举起手机，不知在拍些什么，苑楹梦匆忙从附近的奶茶店赶回来，手里拎着几杯冒热气的奶茶，高尚依看到，眼疾手快上去接——我转过头来，重新融入到激烈的战场。

当我躬下身子防守的那一刻，突然感觉如果时间就停在这儿也挺好，不用去思考各种令人头疼的抉择和难以想象的未来。

一场终了，我们已是大汗淋漓，苑楹梦一个箭步递上奶茶。我们就那样坐着——在篮球场的栏杆旁边，看着天空逐渐由橙黄转到绛红再到深蓝，一片寂静下，不知是谁咬吸管口的声音格外明显。

然而，观棋猛地站起来，打破了我们间的宁静，用自己这颗石头激起了巨大的涟漪：“大家，我有件事要跟你们说。准确地说，我有一封信，要讲给你们听。这封信的终稿是刚刚大家分批去采购的时候，我抓紧叠好星星写成的，可能有点仓促，希望你们多包涵。”

说罢，他背过身去，用自己能做出的最板正的身影，自己能发出的最温柔的声音婉婉道来：

“给与我不一样又一样的你们：

我最最亲爱的好朋友们，说实话，信的开头，我要先跟你们道歉——尽管我现在有充足的自我认同感——至少为我的不信任与狭隘道歉。因为，关于我的性取向，我本来想瞒过整个高中，就让这件事成为一个秘密，成为过去式。我担心你们知道后，会因此歧视我，尤其是星回和国良，会因此离我远去，我们会因此四分五裂。可事实证明，我的担心是多余的——你们很平常的接纳了我，丝毫没有对我另眼相看。

其次，我非常感谢你们，既是因为上面我所说的，也是因为在我和国良的事件中，你们很好地保存了我的尊严。苑楹梦和尹山栀都在用最温柔的方式处理我们之间的关系，国良也没有表现出厌恶，而是主动来破冰。

最后，我想告诉你们——尤其是安慰我安慰了很久的知焕。我已经明白了。同性恋不是病，这是一种正常现象，我也不是一个病人。尽管我们在有些方面不一样，可我们归根究底都有一样的东西——健康，热爱生活，勇敢追逐，敢爱敢恨。以后，我会永远记得你们——也永远记得这时候的我自己——不追求大家接受，保有自己的思想，知道大家对陌生的事情可以‘尊重但不支持’，起码，会努力过好自己的生活。

说了那么多，总而言之，我回来啦，那个有点敏感但永远活泼的李观棋回来了，我从初三那年就丢掉的自我认同感也回来了，再次感谢你们，和我——不一样又一样的朋友们。”

观棋说完，站了一会——那是可以用来把眼泪憋回去的时间——又回过头来，对着我们绽放出一个大大的，灿烂的微笑。我有点惊奇，我的发小李观棋，竟然有那么好的，我素未谋面的文笔。然而后来听到了高尚依和苑楹梦偶尔提起一句我才知道，那天的信，她俩已经听了不下五遍了，观棋至少打了二十遍腹稿。

听了观棋那么真挚，期间几近哽咽的信，我们一时间都不知道说什么好，最先开口的反而是平时那么沉默的宋国良：“其实，我那天确实有点呆住了，但并没有觉得你不好，只是有点无法面对你——因为我有喜欢的人。但后来尹山栀开导之后，我就明白了，而且后来苑楹梦也跟我说明白了，所以，很感谢你，观棋，让我知道，我也是一个能给别人带来力量的人。”

尹山栀笑了起来，声音清脆：“咱闷葫芦宋国良也能说这么文艺的话，不过真的，观棋你也教会了我们很多。”

伴随着观棋害羞摇手，大家都点头称是，我们一起笑着，等待着天逐渐黑下来。

观棋的故事似乎告一段落，然而国良说话时尹山栀的动作似乎——比平时大了一点。或许，该到她的篇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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