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了,咱们不哭了。”
看到国良拿了四百米冠军,我们几个凑过来庆祝,还未看到人堆里的国良,便听到了一个男生的轻声安慰。
推开人群走进去看到的一幕,让我很久很久以后都无法忘记——国良光着上身,双膝跪地伏在地上,那么高挑的一个男生像只受惊的小兽。我们看不到国良的表情,只察觉到他的肩膀在耸动。
“这是怎么了?激动的吗?”观棋看着一旁拿着手机录视频的国良队友,小心的替我们问出心中的问题。
“嗯,他刚刚破了四百米市记录。我本来想逗逗他,拿着手机录个黑历史,结果看着他给自己也整感动了。”
我环顾四周,对于国良的行为,没有人觉得奇怪,我们并不是荣誉的获得者,可通过他颤抖的双肩,我们似乎可以与他共享这份荣誉。
主席台上又一个项目开始了,国良班级围观的人四散开来,去记录新的荣誉,国良静静的在地上待了一会后,慢慢坐起来,用手胡乱抹了一把脸。他睁开眼睛,看到一旁的我们后,匆忙拽起地上的衣服套上:“你们也来了,不好意思,我刚刚太激动了,什么都没顾上。”
“没事没事,我要是你我直接绕着操场跑二十圈,我们想来恭喜你!听说四百是最难跑的,你都那么能坚持,训练训得好,现在也有好的结果,你体考肯定嘎嘎棒!”山栀和楹梦一左一右夸赞着,观棋递上了一瓶矿泉水。
听到体考,国良咧开了嘴,明明有自嘲的意味,他笑得却那么绚烂——以至于我第一次发现他还有一颗小小的虎牙:“谢谢你们啦,我还差的远呢。不过体考才不是终点,今天破了纪录,我也明白了——我的终点可能还在很远的未来——或许会远到看见我的学生像我今天一样,或许会远到哪天,我也能站在鸟巢里面从下往上看。体育于我而言并不是工具,它是我生命的一部分。”
说这话时,国良的脸涨的很红,汗水和刚刚未擦净的眼泪在脸上纵横,宛如囊括了几千里山河的地图。那一刻,我终于明白,他的改变,他对流言蜚语的不在意,是从何而来。
国良刚成为校队的一员时,只凭借初中记忆莽上的他太久不训练,没有什么好的经验,唯一的办法就是硬熬。我们看到他十几圈十几圈的跑速耐,看到他跑到最后去草丛里吐,看到他跑完之后整个人瘫在地上被队友搀扶起来。
进入六月,站在操场边上已能看到向上蒸腾的滚滚热浪,国良也逐渐习惯了三月有余的体育生生活。我们看着他眉飞色舞的同时口中不时冒出越来越多的专有名词,看着他豪放大笑称自己把大腿肌肉拉伤了,看着他疼到单脚跳着下楼梯,看到着在体育课上坚持轻度训练,脱下校服长裤,露出满腿的胶条。
进入高三,校园里的校服又换了一茬。我们听着国良讲述自己的心路历程,听着他告诉我们,他从不曾因自己的身份感到失败,只是担心体育生三个重重的字会让同他做朋友的我们徒增烦恼,会因为他再发生什么流血事件。
之前的我,没有办法站在国良的角度思考——因为我在偌大的校园生活中看到的偶尔几个——我认为难以忍受的枯燥片段,几乎是国良生活的全部组分。可这场运动会似乎让我明白了,国良是怎样忍受下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