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你又是谁呢？”拉缇·柯缇停住脚步，沉静地开口。在狰狞、诡异的面具背后，一对绯\红色的眸子紧紧地盯住撒加的背影，“教皇亚利士？还是……双子座的黄金圣斗士撒加呢？”

“你……？！”听到自己的真实身份被揭穿，撒加立刻转身看向拉缇·柯缇，黑色长发湿淋淋披散在身上，一对原本应如希腊的天空一般空明澄澈的双眼，是刺眼的猩红。

看到拉缇·柯缇脸上的面具，撒加明显一愣，接着再次皱起了眉，猩红的眼中满满地都是憎恨与威胁：“那个面具……古路迪？！你和古路迪是什么关系？！”

拉缇·柯缇依然没有回答。

透过面具，看着撒加通红的双眼和墨一般漆黑的长发……尽管周身都散发出强大的压迫感，但是在拉缇·柯缇看来，撒加的样子却是那样的痛苦与憔悴。

那双眼睛……到底经历了多少绝望与挣扎，才能变成现在这样刺目的颜色？这样鲜红如血，仿佛马上就要落下血泪的颜色……

等等！

拉缇·柯缇忽然看到撒加系在右臂上的东西——

一条发带。

一条因为年代久远，显得有些褪色，却依然可以看出是红色、一眼就可以看出被撒加无比珍惜的发带。

艾俄洛斯的发带。

“撒加前辈。”面具之下的双眼之中，早已难以克制地溢满了泪水，拉缇·柯缇拼命压抑下自己声音中的颤抖，“你的心里……一定很苦吧。在善与恶的夹缝之间拼命挣扎、却不能把这种痛苦告诉任何人的时候，你的心里有多苦？拼命地想要维持自己善良的本心，却只能眼睁睁看着黑暗将自己吞噬，甚至伤害了自己最珍惜的人的时候，你的心里有多苦？来自地狱的火焰一点一点地将自己残存的真情烧成灰烬，灵魂又不断受到道德的拷问，你的心里有多苦？刺杀教皇，企图杀死雅典娜，下令追杀艾俄洛斯、又宣布他叛变的时候，你的心里……有多苦？”

明明就算是邪恶的你，也怀抱着对艾俄洛斯深深的愧疚。明明过了那么久，你还坚持把他的发带那么小心地带在身边……

明知无望，却固执地想着、痴痴地念着……

脑海中忽然浮现出十二位黄金圣斗士撞向叹息之墙的景象……那个时候的撒加，用那么珍惜的目光看向艾俄洛斯……那对如天空般蔚蓝的眼中，有多少道不完、说不尽的情愫……

“撒加前辈……真的太苦了……”

听到拉缇·柯缇压抑着的话语，如血般鲜红的双眼愕然地睁大，黑发的撒加，嘴里说着不屑的话，可是有什么湿润的东西，不受控制地顺着脸颊滑落：“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可能会痛苦呢？！我是教皇啊！！统辖圣域全境、号令八方的教皇！！这样的我，怎么会觉得痛苦……根本不可能！！”

——是的，没错。我根本不会感到痛苦。

——这不正是我想要的吗。

——成为控制着整个圣域，能够随心所欲地发号施令，让所有人敬畏、忌惮的教皇。

——可是，这一直在心底汹涌翻腾的感觉是什么……

——“撒加，你和艾俄洛斯，是整个圣域的骄傲。一定要彼此扶持、相亲相爱啊。”这是谁……用这样亲切的语气说着这样的话，用那么温柔的目光期待地看着我……

——“撒加，因为有你，才支持着我不断地去努力。我们以后，要像现在这样永远在一起哦，让我们成为彼此的支撑吧。”这是谁……露出太阳般温柔的笑颜，眼中有对我全心全意的信任与依赖……

——不、不该是这样的……艾俄洛斯……艾俄……你是我成为教皇最大的阻碍……我恨你……恨得整个心都痛……你应该消失的。

——可是……为什么……

无意识地伸出手，慢慢解下右臂上的发带，撒加血色的眼中少了戾气，多了迷惘与哀恸。

——为什么，当你消失之后……更痛了……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痛……深入骨髓……仿佛灵魂都被撕裂的痛楚……

——艾俄。艾俄……

“撒加前辈！为了艾俄洛斯前辈，拜托你，清醒过来吧！”趁着撒加恍神的机会，拉缇·柯缇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匕首狠狠划开自己的手腕，然后冲到撒加的身边，将自己的血洒在撒加的身体上。

血。泪。水。

三种液体在撒加的身上交融，他的意识开始模糊，却也开始感到一直盘踞在他心中的阴魂不散的恶气开始渐渐消融。

恍惚中，看到不知什么时候与自己面对面的蒙面人，面具下那对翠绿色的眼睛清澈灵动，让撒加有一种怀念的感觉。

——记得艾俄青玉色的眼睛，看起来，也是这样清澈动人。

——艾俄，好想你。对不起。

……

等到撒加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类似山洞的地方。周围显得有些昏暗，但并不狭窄，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宽敞。

——好熟悉的感觉……这是哪里？

撒加撑起身子坐起来，他的身体并无异状，而且整个人有一种异乎寻常的放松感。

——那个邪恶的自己消失了！

撒加看着自己披散下来的蓝发，闭上眼去感知自己的心，却发现里面一片轻松，那些不断折磨着自己的、黑暗邪恶的念头，竟然消失得干干净净，连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虽然不知道原因，但是那个黑暗的自己……终于死掉了吗……

心底涌上久违的轻松，但没有多久，就被悲哀所取代。

——如果心里那些邪恶的念头能够早一点消失的话，史昂大人就不会死，雅典娜也不会下落不明，而艾俄……

沉重地叹息一声，他欠艾俄洛斯的，真的太多了。

这么多年以来，艾俄洛斯这个名字。早就变成了撒加永远不能触及的软肋，只要有人提到、只要自己想到，就会让撒加的心紧紧揪在一起。

这声叹息引起了拉缇·柯缇的注意。在一旁抓着自己的手腕进行压迫止血的拉缇·柯缇，急忙出现在撒加面前——当然，他还带着面具：“撒加前辈，你醒了！感觉还好吗？现在有没有觉得轻松一些？我是说你的心里……”

“已经没事了。”知道对方在问的是自己内心邪恶的那一面，撒加摇摇头。已经恢复天蓝色的眼睛仔细打量着眼前戴着面具的人——从身形和声音上来说，应该只是十三四岁的年纪，还不过是个少女。可是能够闯入教皇殿与他正面冲突，又让他的心灵得到净化，最后还把他掳到这里来……这个少女绝对不是普通人，“不过你到底是……”

“啊啊，没事就好。”听到撒加的回答，拉缇·柯缇在面具下露出一个笑脸，不过并没有直接回答撒加的问题，“真不好意思，把你带到这里来。因为之前失血过多的缘故，感觉没有办法继续坚持操纵锁链封锁教皇殿了。但是撒加前辈一直没有醒来，我没办法确认血液净化的效果，又不能在教皇殿等着被其他黄金圣斗士前辈抓住……所以只好带撒加前辈到这里来了。”

“……这里是？”听出了少年明显不愿多谈自己身份的意思，撒加也不多问。

“啊啊，撒加前辈应该知道的！”拉缇·柯缇的语气中有些怀念与期待，“这是射手宫里的地宫啊，是艾俄洛斯前辈早前布置的。”

——原来是艾俄洛斯的地宫……对了，以前经常会和他在这里，陪那些小黄金玩捉迷藏。难怪觉得熟悉了。

撒加也露出一个怀念的笑容，只不过笑容里还带着悲伤。

“撒加前辈，我有东西要给你看哦！”看到撒加脸上的悲伤之后，拉缇·柯缇急忙引导撒加向洞内深处走去，那里的东西，是拉缇·柯缇在之前刚刚发现的。

撒加跟着拉缇·柯缇走进深处，看向拉缇·柯缇用手指着的墙壁。

“来到这里的少年们啊，我把雅典娜交托给你们，艾俄洛斯。”

那熟悉的字迹让撒加的心里一惊，心头更加浮上难以抑制的愧疚。

“不是这个啦。”虽然这行字迹当然让拉缇·柯缇觉得十分怀念，但如果只是这些的话，他就没必要带撒加过来了，“拜托前辈再仔细看一下。”

听了拉缇·柯缇的话，撒加又对墙壁上的字仔细观察了一遍，终于发现了另外一行小字。刚刚看清那行小字之后，撒加忽然感到自己的眼眶有些湿润——

“撒加，这不是你的错。期待你找回自己的心，我们心手相连。”

——艾俄……

“这行字写得很小，所以不太容易被看到……我第一次看的时候，也没有注意到呢。”拉缇·柯缇所说的第一次，当然是之前的刚才，闯十二宫的那次，“艾俄洛斯前辈一点也没有责怪撒加前辈的意思，真是太好了。”

看着撒加脸上的悲伤终于被冲淡些许，拉缇·柯缇的心里也感到一丝宽慰。不过，头晕目眩的感觉忽然传来，拉缇·柯缇急忙伸手扶住墙壁以此支撑住自己的身体。

啊……差点忘了，手腕还在流血呢。

拉缇·柯缇瞬间苦笑起来，重新用没有受伤的手抓住血流不止的伤口。

这是第二次从这只手上放血了……之前的伤口其实还没有愈合完全，现在这样血流不止也不奇怪。

如果还有下次的话，要换个部位放血了。

“用这个好了。”看到拉缇·柯缇正在滴血的手腕，撒加皱了皱眉，递出了从刚才开始就一直紧握在手中的那条发带。

“啊……可以吗？”拉缇·柯缇犹豫地看着撒加，没有伸手去拿发带，“这不是撒加前辈一直珍惜着的……”

“可是，已经死了的人，怎么能再用到呢。”对着拉缇·柯缇露出一个带着伤感的微笑，撒加主动拉过拉缇·柯缇的手，将手腕上的伤口用艾俄洛斯的红色发带细心地包扎起来，“如果能像这样派上用场的话，艾俄洛斯知道了，一定会很开心的。”

——艾俄这个人，从来都是那么温柔，会亲切对待身边的每个人，哪怕是，这样狠狠伤害过他的自己。

——所以，自己也要连同他的份，对这个世界温柔以待。

“撒加前辈……”拉缇·柯缇看看手腕上包扎好的伤口，又看看撒加脸上忧伤的神情，心中不禁一痛……虽然不知道能不能成功，但是拉缇·柯缇无论如何想要一试，因为不想看到撒加这样难过的样子，还有在五老峰守着两百多年前约定的童虎老师……为了他们，一定要努力一次，“如果我说，艾俄洛斯前辈和史昂老师其实还有可能复活呢？”

“什么？！”听到拉缇·柯缇的话，撒加的眼中突然流动出光彩，“真的吗？！”

“其实我没多少把握，”看到撒加眼中的光彩，拉缇·柯缇忽然感到自己肩上的责任无比沉重，不想让撒加失望的念头是这样的强烈，“但是我会尽我所能。也许会成功，也许不会。但是我会努力去试。”

毕竟，他来到过去目的，不正是在于此吗。

“然后，我也需要你，还有其他黄金圣斗士前辈的帮助。”瞬认真地看向撒加，“我会告诉撒加前辈一切你需要知道的，但是更多的事情，请前辈不要问。等到一切都结束的时候，我会把所有的事情都公之于众的，可以吗？”

“我答应你。”带着面具的少女让撒加无法看清真容，但是少女话语中的真挚与眼中的坚定，却让撒加感觉，眼前的少女，是一个可以信任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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