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沦为阶下之囚的宗玥来说,他其实应该早已习惯了,自从西蜀覆灭之后,他已经有过两次牢狱之灾,第一次还险些成为那个有着大炎王朝“血屠手”之称的魔头,上柱国大将军,镇北王焦仲卿麾下爱将的郭锦添的禁脔,第二次则是因为他的一个死士出卖,被天下第一豪门的独孤家的家主,亦是大炎王朝的首辅独孤鸣擒获,他的二姐林寒薇怀着身孕却被独孤鸣手下的一名叫罗赞的将领活活折磨死,虽然最后,独孤家的那位当时跟他同龄的惊世绝艳的才子,那个当时仅仅才九岁的独孤珏放了他一条生路,然而,等他宗玥脱困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将那位害死他二姐的将领罗赞割去了头颅,然后把他的尸体悬在了当时独孤家的辖地-芙蓉城城墙之外以示威。只是,当时,那个惊才绝艳的独孤珏不怒反笑,还带着一丝欣赏的意味道:“不错嘛,这么快就知道反击了。”
同样的,这一回,他再度沦为了独孤珏的阶下囚,他仍然无所畏惧,只是恨自己棋差一着,恨自己对那个人的徒弟动了心,明知道是被独孤珏算计了,可是,他知道,就算再有下一次他还是会爱上那个少女,还是有着同样的选择。对于那个明艳的,拥有着绝代风华的女子,他无法仇恨,却也无法放下。可是,此刻,她应该已经在那个家伙的怀抱之中了吧?明明知道她爱的不是自己,他的心头还是泛起一丝难言的苦涩。
“我真是笨,我总是在走同一条路,明明知道那是条死胡同……”
宗玥轻声苦笑。
一声轻轻地开锁的声音,是一个狱卒打开了牢门,然后恭敬地退到一边,待到那个他生平最恨,也是最为忌惮的家伙,那个一身黑色锦袍,披着狐裘,身形修长,俊美绝伦,雍容高贵,风华无限的男子缓缓地踏进了牢房之中,那个狱卒带着深深的敬畏微微侧转身,几乎是迅速地退出了牢房,和他身后那数十个腰佩长剑的侍卫静静地,远远地站在牢房门外数十米外。
“你是来看我的笑话的吧?”宗玥脸上带着苦笑。
“看来你很有丧家之犬的觉悟。”独孤珏的嘴唇轻轻一挑,那分淡淡的嘲讽便那么明显而刺眼的浮现在他俊美得无懈可击的脸颊上。
“独孤珏,你不要欺人太甚!”宗玥忍无可忍,起身指着独孤珏,愤怒地盯着独孤珏,那张不输于独孤珏的俊脸几乎扭曲。
“很可惜,我就还喜欢欺负你。”独孤珏好整以暇地坐在那个狱卒退出牢房之前,恭敬地为他搬来的一张椅子上,戏谑地一笑。
宗玥无言以对,无可奈何。良久,他吐出一口气,说道:“好吧,我承认我输了,你成功地用那幅幻海飘渺图做饵,引得我和那个冀州王龙跃楼的狗腿子邹春阳及那个安子楚鹬蚌相争,坐收渔翁之利,将我和冀州王在幽州的势力一锅端,同时,还借机除掉了北莽的乌鸦(谍子),可谓一举三得。只是,我不知道你怎么得到的那幅幻海缥缈图的,我好奇那位昔年的玄铁军统领叶臻据说临死前已经转移了那幅全天下人都想得到的地图”
“你真想知道?”独孤珏轻笑。
“对。否则,我死不瞑目。”
“你猜。”独孤珏微微朝他俯身,完全是猫戏老鼠的模样,可恶之极,可恨之极。
“你-”宗玥怒瞪着他,胸膛起伏不定。
“当年,叶臻统领早有所料躲在那密室之中的容胤世子殿下对那幻海缥缈图志在必得,他也做好了一番不可谓不苦心的布置,他很确信,他是亲手将那幻海飘渺图交给了那位雍国国主荆天海的亲信大将曲田芳……”独孤珏缓缓地开口,把合拢的双手放在如樱的薄唇边,轻轻地敲打着,微笑道。
“确信?”宗玥注意到了独孤珏说到“叶臻很确信”的那句话时,那分微不可察的嘲讽意味,陡然之间,一抹寒意从脚底瞬间升到了头顶。
“知道秘营吧?”独孤珏微笑着,好心地为他解惑。
“知道。那是你一手创建起来的大炎王朝第一个谍探机构,比大炎王朝的皇后,后来又成为皇太后的阴兰珠所创的天机局,镇北王焦仲卿的蛛网还要早,还要神秘莫测。”宗玥说道。
“秘营里有一个很擅长易容术的谍子,叫蒙离,据说他要易容成谁,那就不但是形似,更是神似了,而本人的真实面目,谁也没有见过”独孤珏说道。
“你也没有?”
“没有。”
“是吗?”
“但是,我能知道他的存在,我能感觉到他专属于他的气息。因为是我逼迫他亲自毁去了他的面容。”独孤珏抬眼看到宗玥眼里的嘲弄笑容,他的嘴角微微翘起,露出一抹轻轻浅浅的讥诮笑意,说道。
宗玥的嘲弄笑容凝固,脸上是难以掩饰的骇然。
“蒙离一得到幻海飘渺图,便再抄录了一份,并适当地做了些修改,当然真的那份给了我,另一份则是八百里加急往商国送去,沿路却是散发了无数的消息,引得所有人的关注,自然,也吸引了那位冀州王的注意……”
独孤珏没有再往下说,但是,宗玥已经无法言语,眼中是深深的恐惧,眼前这位拥有着凡间绝色般的俊美的容貌,惊艳的才华,那份掌控全局,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能耐,算无遗策的本事,当今天下谁可匹敌?就连商国那位心机深沉的世子殿下容胤那般精心的布局,倒头来却还是为他做了嫁衣,若是他想坐拥天下,只怕没有人敢阻止他的脚步!
“多谢。”宗玥沉默良久,忽然微微一笑,是那种仿佛搬去了沉淀心中已久的块垒,释然放松的微笑。
“哦。”
“多谢你让我明白我在你面前是那么的不堪一击,若是有来世,我希望我不要做你的敌人,也不希望跟你有任何的牵扯。所以,我可以安心地去死了。”宗玥说道。
“可是,我并不打算让你死。”独孤珏戏谑地微笑道,“我打算继续欺负你呢!”
“你-?”宗玥又惊又疑。
“在来这里之前,我用那幅你们人人都想得到的幻海缥缈图跟商国的世子殿下做了一笔买卖,其中之一,便是让他放过你宗玥,还有你锦绣门余下的势力……”独孤珏审视着宗玥的脸,满意地打量着后者惊疑的表情。
“为……为什么?”宗玥目光闪烁不定。
“宗玥,如当年一样,我还是给你两个选择:一个继续呆在这个牢房孤独终老,或者你愿意去那镇北王焦仲卿的爱将郭锦添那里做他的禁脔也可以,他可是对你念念不忘,另一个呢,条件十分优厚,除了我不能给你整个天鹰骑,你可以去芙蓉城我二弟独孤真那里的真字营,做个骠骑大将军,是名副其实的大将军,尝尝统领仅次于天鹰骑的十万铁血轻骑的滋味。”独孤珏笑得像只优雅而傲慢的狐狸。
“什么?!”宗玥彻底呆滞了。
“怎么样?错过了这村就没有这店了。”独孤珏笑道。
“不可能……为什么……”宗玥还未从巨大震惊中缓过神来。
“唉,谁叫我是天下第一高手,武榜第一人呢,有时候高手也会寂寞的。”他轻轻叹息道,嘴唇边却是有着自负的笑纹。
良久,良久,宗玥深吸一口气,道:“我还要一个附加条件……”
“什么条件?”
“我要一个人,我要你身边的那个她……”宗玥嘴角浮起一丝胜利的笑容,成功地发现独孤珏那俊美绝俗的脸颊收敛了那狐狸般的笑意,慢慢地变得阴沉。
“你不可能得到她。”独孤珏脸上是冰雪般的寒霜。
“独孤珏,她不属于你,你不可能支配她的一生。”此时的宗玥无所畏惧地凝视着独孤珏,缓缓地说道。
“对,她不属于你,也不属于我,”独孤珏微微仰起头,仿佛望向了那深邃的天空,那张线条无比优美的侧脸上是深深的落寞,幽幽地,意味深长地说道:“因为,她终将会成为一只翱翔九天的凤凰!”
在远古的年代,马被作为牲灵用于祭祀活动,马的躯体和马皮则用于肉食和御寒。后来因为马温良,雄健,刚毅的特性,被逐渐用于生产生活,成为人类借助外力交通运输和农业耕作的工具,从此马从祭祀和肉食动物被分离出来,成为社会中的重要生产力。再后来,在烽火连年铁血争锋的岁月,唯独马才具有的性情温顺,骑乘神速,驮载负重,挽驾耐力的功效,自然而然地在战争中被利用,成为冷兵器时代的时代的作战能力。因为拥有了千军万马,使国之军威大大的增强,无数英雄豪杰驰骋沙场,威震河山,又何尝不是千军万马血与火,灵与肉,信仰与追求交相辉映的英雄史诗?于是乎,人类与马结下了难以割舍的情缘,从而形成了一种独特的文化-马文化。
我国是历史上养马最悠久的,马文化也是最发达的国家之一,早在五千多年已用马驾车,殷代即开始设立马政,是世界上最早的马政雏形,周代将马分为六类,即种马,戎马(军用),齐马(仪仗用),道马(驿用),田马(狩猎用),驽马(杂役用),秦汉已建立了比较完整的马政机构,大规模经营马场,汉代在西北边区养马30万匹,唐代在西北养马70万匹,在经营管理上又有所改进。汉唐盛期,从西域引入良马7000多匹改良军马,当时的养马业兴盛,不仅对国防起了重要作用,还进一步沟通了中原和西域的文化。随着马业的发展,历朝历代积累了丰富的养马经验,在养马科学上也取得了很大的成就。
到了如今的中州大陆,虽然大炎王朝的国运渐渐衰败,然而,各国诸侯公卿无一不是把马政摆在首位,毕竟战事连连的中州大陆,那是极端需要一匹上好的战马的。在战马奇货可居的时候,一匹战马足可卖到一个上好的庭院的价格。这也是叶幻到了滇西的千草马场之后所深深体会到的,几乎每一天都会看到络绎不绝的人流进入各大马场,也会看到争马的风波,尽管一匹好马价格,尤其是好的战马价格不菲,但是还是有着名流巨贾来到各大马场选马挑马,以挑选到最好的战马为荣。
大炎王朝最重马政,而滇西为甚,大小马场,牧场星罗棋布,其中以千草马场和胭脂马场出马最多,岁出马匹一千六百余,其中可供给骑卒的在三百匹上下,这在大炎王朝的金陵皇城那边是一个骇然听闻的数目,要知道虽然南京畿三州总计七所监牧,也不过堪堪与这个数字持平。当然,京畿南边的牧场稍有逊色和马政凋敝是重要原因,然而,在滇西这个地方,滇王刘鸷对大炎王朝的马政治理格外上心,对大炎各支骑兵劲旅的配马数额都有明确的讲究,在各大牧场马场抽调配送的战马优劣,也很是心中有数。马者,甲兵之本,国之重器。哪怕是当朝的怀化大将军,首辅独孤鸣的表侄刘赫诚手握骑军大权,也没有办法控制良马的具体分配,都要按照一个规矩走。除了谁的出价最高,还要有着争马的资格,才能抢到一匹好马。
听着千草马场那位总管对于滇西所有马场的介绍,叶幻暗暗咋舌。自从来到这座在整个滇西都堪称最大的马场之一,她总有种力不从心的感觉,对于如何经营好马场,她是半分信心都没有的,但她这个马场新东家是很聪明的,学东西也很快,何况,还有她身边那位总管,娄闻声,那可是货真价实的人才,有着八面玲珑的手段,最重要的是,这位娄总管对换了一位东家,依然是那么忠心耿耿,在这位马场总管的协助下,好歹她没有那种束手束脚,手足无措之感。
“娄总管,我记得我刚来时,你曾经提及整个滇西,能够与咱们千草马场抗衡的,就是胭脂马场,那里也是出马最多的,那么胭脂马场到底是何方神圣在经营呢?”叶幻站在马场外的那大片草地上,扯了一根积雪覆盖下的青草,轻轻地咀嚼着。
“表面上看,只是这个滇西的一个大的世族,司马家族,祖籍原是漠北的一个小士族,大炎王朝出征两辽之时,司马家族被迫举族迁往滇西,鼎盛时的司马家那也是能跟天下第一豪门独孤家相提并论的,曾有南独孤北司马之说,后来司马家族无故牵扯上了一桩白衣公案,被当时还不是皇太后,而是皇后的阴兰珠下令株连九族,那时的司马家是要多惨有多惨,所以司马家族是恨极了阴兰珠这个祸国皇后。猎宫之变后,司马家族傍上了据说雍国国主荆天海,从而绝处逢生,之后,便是如日中天……”娄总管说着,莫名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