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骥呆了一下,望着已经远走的叶幻,他轻轻地吐出了一口气,又拿起了叶幻遗忘了的酒壶,猛灌了一大口酒,用衣袖擦去了嘴边的酒渍,掩去了脸上的笑容,低喃着:“菀娘啊,你知道吗?我不再孤单了,我不再是一个人了,你可以放心了……”
他望着头顶漆黑的天幕,仿佛透过它,看到了那个待在他的家乡苦苦等候他不归,哭瞎了眼睛的女子,当年,他离家出走,为了自己的一腔热血,为了成就一番事业,他毅然投奔了当年的皇太后阴寒玉,只因那个女人是最懂他的人,她能满足他想要得到的一切,他以为她是自己的知己,他们曾秉烛夜谈,也曾欢笑高歌,畅快地喝酒,畅快地笑骂世人的痴傻……
那一刻,他几乎忘了家乡的女人,那个为了她终身不嫁的女人。
然而,他和阴寒玉终究是两路人,他们所要走的路,所要追求的都不是一样的。
阴寒玉的心是狠的,哪怕她再怎么重视一个人,只要谁侵犯到了她的利益,只要触碰到了她的权威,她会毫不犹豫地将之舍弃。
他亲眼看到自己的朋友,自己的同僚一个一个地被阴寒玉处死,他以为他懂她,他以为自己会体谅她,然而,当那一天来临到自己的头上,当阴寒玉觉得他违逆了她的命令,冷酷无情地命令当时对她俯首称臣的冀州王龙跃楼处死他及他所有的族人的时候,当他在狱中听到了他在家乡的母亲和那个几乎被他遗忘的女人被龙跃楼的小儿子虐杀的时候,尤其当他从同乡的口中得知,那个可怜的女人在被龙跃楼强暴并杀害,还苦苦地念着他的名字的时候,他感到从未有过的心酸,懊悔和痛苦……
他第一次除了恨阴寒玉,恨龙跃楼和龙云鸾之外,还非常地痛恨着自己,他狠狠地抽打着自己的耳光,他痛骂着自己不是人!
他辜负了那么好的女子,而那个女子一点儿也不觉得自己被他抛弃了,还痴痴地等着他,傻傻地替他尽孝,无怨无悔地照顾这自己的母亲。
从此以后,他不敢再去爱人,也不敢被别人爱,他害怕自己承担不了那种被爱的感觉,他害怕再次辜负别人,因此,他从来不敢把自己的心交出去,他把自己变成了一个内心凉薄的人,他觉得这样的自己才不会受到伤害,也不会去伤害别人。
他一直就这么玩世不恭,也打算以后就这么活下去……
然而,在盘龙寨底下的那个山洞里,他才发现自己错的离谱,原来那所谓的害怕,所谓的不被伤害,根本是借口,他其实是在渴望得到别人的关爱,他渴望着被爱,他只是在自欺欺人,那一刻,那个叫贺燕秋的女孩子奋不顾身地挡在他的面前,为了挡下了那个阿陀罗那致命的一掌,他才明白了自己的心,原来他也是向往着光,渴望着爱的人啊!
眼泪从他清澈的眸子中慢慢地滑落,落到嘴唇边的时候,他轻轻地抿了一下,苦涩的,他想,可是,他的心却很充实,他知道,这一刻,他不再孤单,他也是有朋友的,也是被爱着的啊……
叶幻把之前的那壶酒留给了王骥,又在半夜跑去敲开了酒楼老板的门,打了一壶上好的花雕,提着酒壶轻飘飘地回到了城主府,推开房门,她的师傅独孤珏正在等她,看着她进来,宠溺地笑道:“怎么?半夜不睡觉,瞎跑什么不累吗?”
叶幻笑得眉眼弯弯:“师傅,这是徒儿孝敬你的。”
独孤珏伸手接过了酒壶,笑道:“乖。”他酷爱品茶,但也会在高兴的时候喝几口酒,只是一向不贪杯,今次也许月色正好,也许心有所感,他拿过了桌边的杯子,倒了一杯酒,干脆利落地一饮而尽,对叶幻说:“祝贺你借兵成功。干!”说完,又给叶幻满上,叶幻笑嘻嘻地喝完了杯子的酒,说道:“都是师傅教导得好。”
独孤珏忍俊不禁地一笑:“小马屁精。”跟着,他笑容一敛,对叶幻说:“幻儿,刚才我接到了秘营的情报,世子殿下容胤被他的大哥容震软禁了。”
叶幻脸色微变:“容胤……”
独孤珏深深地凝视着她,说道:“我们必须得去救他。”
叶幻的拳头紧紧地握住了,狠狠地一点头:“对,师傅,容胤对我很重要。”
幽州,镇北王府。
焦仲卿接到了下属送来的信件,看完后,他勃然大怒,一把撕碎了信笺,拍桌大吼:“你们怎么办事的?为什么仲恩会死?”
下属吓得瑟瑟发抖,跪在地上,连连求饶。
焦仲卿咬牙切齿,却最终强忍下了怒火,挥挥手让他退下,他的眼中闪过了一丝阴鸷凶狠的光芒,低喃道:“叶幻,是你吧?一定是你处心积虑地想要从我的手中夺走紫衫天军……呵呵呵,你放心,我会好好地报答你的,会让你后悔来到我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