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神一闪,独孤珏点了点头,拉了叶幻准备下去,却突然蹙起了眉头,脚步一顿,随即叶幻便嗅到了一种熟悉的气味,若有似无地飘了过来。
血腥气!
极淡极淡的血腥气味,丝丝缕缕地飘过来,不是独孤珏和叶幻这种尸山血海里闯过的人,是根本无法嗅得到的。
叶幻目光投向了独孤珏,手已经摸到了右边的秋霜刀的刀鞘之上。
底下却突然吱呀一声,门开了,一个灰衣汉子,正是今天在茶舍里打暗号的那位,抱着流血的手指走出来,连连咒骂着:“敲什么不好敲,偏偏敲在坐在火上的热水罐上,这不,罐子裂了割了我的手!妈的,真他妈的晦气!”
他竖起手指,对空中晃了晃,月色下手指兀自还在流血,叶幻掀开瓦片,火已经被浇熄,地上一大滩水,不禁十分无语地摇头,看到师傅独孤珏微微点头,便和他双双落下,那人立即无声地一让,示意两人进屋,屋内还有一人,隐在暗淡的光影里面,看见独孤珏进来便要施礼,独孤珏手一拦,沉声问:“那位娘娘如何?”
“宫里的消息,娘娘安好,只是世子殿下行动受阻,十分担忧娘娘的安危。”
“师傅,容胤目前恐怕最挂怀的便是那位娘娘的安危,若是我们将其救出,说不定”叶幻忍不住说道。
“有难度么?”独孤珏问。
“有,”那人答得毫不犹豫,“三百名护卫还是其次,那位商国主容震在西华宫内外设下了重重的陷阱,就等着你们自投罗网。”他简单地画了西华宫的布局,道,“这个塔楼,我怀疑有火炮,对面重莲宫宫墙比西华宫高,正好可以居高临下架下火枪,另外,娘娘被禁止往前院去,说明前院还有埋伏。对了,这几天,我还看见了火凰门的人出入-”
“火凰门?”
“对,火凰门主阴寒玉的大弟子闻非烟一直都有掺和进来,据说商国主容震便是与火凰门有所合作,不然也不能夺走商国世子殿下的银龙铁骑,也不能私下软禁前国主容浩东和世子殿下容胤。”
“还有,西华宫里的三百名侍卫对娘娘的看守可谓密不透风,就是换班也没有丝毫的空子可乘,甚至换班间隙,人数会更多-因为他们提前一刻钟换班,再延后一刻钟离开,秩序井然,无人敢懈怠,那容震说了,走失娘娘,全队不问缘由一律砍头。”
“我们也试图挖掘地道,但是西华宫的位置在后宫的中心,左边是正仪大殿,右边是枫露宫,也是全宫侍卫最密集的地方,如果要挖地道,实在是太长太危险,而且挖到内城时,被石板堵路,没办法继续。”那人手指口述,仔仔细细地将西华宫上下内外可能有的机关陷阱诸般布局说给叶幻和独孤珏听,又说了他们试图搭救采用的种种方式,叶幻托腮听着,越听越觉得,这简直就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存心是让他们送死。
独孤珏一直仔细地听着,油灯昏黄,屋内影影绰绰,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有眸子依旧亮黑,扫过去时沉重若铁,那两人却一直神态平静,侃侃而谈,相貌虽然平凡,气质却甚为宁定。
许久,独孤珏才思忖着开口:“听说,商国主容震此人极其讲究排场,喜欢享受,五日后他会在英寿宫举行一场豪奢的宴会……”
“师傅打算在宴会上动手?”叶幻心中一动,问道。
“不。火凰门支持的并非商国主容震,她们选择的目标是雍国的荆北川,既然如此,那么,容震目前的势力便是她们并吞的对象,我们又何必甘冒风险呢?坐收渔翁之利,岂非更好?”独孤珏淡淡地说。
那秘营二人互望一眼,心中都涌起了一丝寒意,他们早知道他们的首领一向运筹帷幄,但从他口中听到的这等精心的布局,还是有些莫名的胆寒。
叶幻没有做声,眼底却是暗沉暗沉的。
“你们做得很好,务必继续小心。”独孤珏斜了叶幻一眼,淡淡地对秘营二人说道。
那两人躬身应了,叶幻和独孤珏出了门,一出院子,独孤珏的步子便加快,叶幻看他的方向竟然不是回客栈,连忙提醒道:“师傅,方向错了。”
“没错。”独孤珏回眸,微微一笑,说道,“幻儿,你的心思我岂有不明白?你不过是想着偷偷摸去救容胤的母亲,你甘愿为他冒此风险,我又能装作不知?你是我的徒儿,我便要护你到底。”
“可是,师傅-”叶幻怔了怔,眼圈慢慢地红了,盯着她师傅那一头随风飘舞的白发,心中越发痛楚,“那西华宫是铜墙铁壁,单凭咱们这点人,哪里能全身而退?纵然师傅是武榜第一人,也奈何不了-”
独孤珏深深地看着叶幻,缓缓地伸出手,抚上了叶幻的俏脸,温柔而坚决地说:“即便是铜墙铁壁,刀山火海,只要我想护着你,便是什么也顾不了的。不要劝了,为师心意已决,愿意与你同生共死,决不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