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念电转间,他已经收好了钥匙,此时,宫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有人在轻扣他的房门,询问道:“世子殿下,刚才好似有贼人闯入,不知道世子殿下可曾看见?”
容胤冷淡地回答:“不曾,我已经睡下。不要来打扰我。”
外面的人迟疑了一下,正待推门而入,却听又有人对那人说道:“刘三,国主有令,西华宫换防,速去。”
那叫刘三的人吃了一惊,说道:“莫非有人闯入西华宫?”
那人说:“未曾发现,但以防万一。国主让我们去半数的人往那边增援。”
刘三说了一声:“遵命。”
两人脚步声远去,容胤估计叶幻那边已经采取了行动,当下也蹲下了身子,走到床边,敲打了数下,然后在第十步的位置上将那块地板给掀开,露出了一条地道,这条地道是通往他祖母搬去佛堂之前所住的银禧殿,还是他这些天内悄悄命他的暗卫(虽然他的银龙铁骑基本被大哥容震掌握,但他毕竟是世子,在这个皇宫内还是暗中培养了一些亲信,并训练成了他的暗卫)在室内打通的,为防有人发现,他连挖出的石块都是藏在了床底下,不敢搬出去倒掉。
此刻,他轻巧地一跃而下,早有等待在地窖内的暗卫们站起身,对着他一拱手,说:“世子殿下,都已经准备好了。”
容胤面沉如水,说道:“好。我们走。”
商州最近戒备森严,入夜了便不许人随意走动,各家青楼赌坊生意被扰了不少,早早地便关了门,街上冷清得不见人,但是就连一只猫窜过,都会立即有人探头查看。
看得出来,容震是费了极大的心力要把他那个兄弟的党羽全部剪除干净。
好在以叶幻和独孤珏的轻功,在那些守军的眼里,也不过是两条恍恍惚惚掠过的黑影,不多时,两人已经潜到皇宫北门附近。
伏在宫门广场外天街通行令司屋顶上,等待着广场塔楼上缓慢旋转的弩箭转方向,其时四野极近,两人靠的也很近,呼吸咫尺可闻,叶幻甚至能听到他师傅那有力的心跳声,师傅那头白发垂下来,几缕发丝落到了她的脖颈间,让她觉得有点发痒,一时竟然有些意乱情迷起来。
“可以走了。”师傅拍了拍她的肩,低声说道。
叶幻恍然回神,和她的师傅交换了一个眼神,腾身而起,黑烟般穿过了广场,在那两队守兵相向交错而过的霎那间掠过他们身侧,高达十五米的城墙在他们眼底也就是小菜一碟,掠上去后独孤珏顺手一挥,拔出巨大车弩上的铁箭,往刚要失声惊呼的守兵喉上一插,顺手还把那弓弩给毁了。
叶幻游鱼般游进了塔楼后值守的小屋,把剩下那个解决掉,两人换了衣服,继续往皇宫中心而去。
皇宫共分八门,北门又称长信门,商国中央官署集中拱卫在这一带,这是文武百官中日常请见出入的门,在八门守卫中力量中等,独孤珏并没有选择日常出入的罪奴粪车、在八门中守卫最薄弱的西门,因为据容霆暗中送来的情报的分析,此时最容易出入的西门,往往是最难进的那个。
独孤珏和叶幻他们抵达商国的时候,早已趁着每日的闲逛将这里的地形摸透,加上容霆所献上的商国皇宫的地形图纸,一路避着守卫疾行。叶幻越往里进,发现守卫越多,到了后来每走几步便要躲上一躲,好在容霆为他们开了方便之门,专门派了人接应他们,但也已经耗费了太多时辰,此时天色浓黑,却已经是黎明前最黑暗的那段时间,很快,天就要亮了。
对面重莲宫沉静无声,加高的宫墙上看不出端倪,但可以猜出,整个西华宫,尤其后院方向,一定在重莲宫的监视之下。
西华宫内却灯火辉煌,亮得一只蚂蚁爬过都能看见。
叶幻有些焦灼,独孤珏却神色沉静淡漠。这时接应他们的那名容胤的暗卫做了个手势,叶幻便和独孤珏跟他一起游上了西华宫的外墙,侧面对着重莲宫,这是重莲宫俯瞰向西华宫的唯一一死角。
趴在墙上,隐约嗅到了风中传来花草馥郁的香气,鲜花深处,西华宫花园,有细微的声音,悠悠传来。
“漠漠长野,浩浩江洋,吾儿去矣,不知何方……苍山莽莽,白日熹熹,吾儿未归,不知其期……”
那声音细弱无力,游丝般飘摇飞荡,在夜半宫内花丛深处,蝴蝶般翩翩飞起,然而那蝶也是深冬的蝶,枯脆的翅膀载不动尘世冰霜的风,一点点欲振乏力,却仍旧在霜雪中一点点地顽强地飞着。
仔细辨认,隐约听出了那是一个女子在低声哼唱的声音。
叶幻猜测那便是容胤的母妃丽妃的声音。
当初,容胤的生母-侧王妃苏江雪在容胤出生不到一个月就失去了踪影,容胤的父亲容浩东搜寻数月未果,只得放弃,苏江雪的贴身侍女姜丽儿因为长相与其十分的相似,容胤又十分的依赖姜丽儿,为了照顾方便幼子,也是为了心中的一丝慰藉,容浩东娶了姜丽儿为妻,因而姜丽儿也成了容胤的母妃。
虽然丽妃不是容胤的生母,但他们的感情却胜似亲母子,尤其丽妃一直精心照顾着容胤长大成人,奈何在容胤十五岁之时,宫中忽然有流言传出,说是当年苏江雪之所以失踪乃是丽妃所逼迫所致,容浩东起初不信,但丽妃却哭泣不止,甚至每晚都做噩梦,最终疯癫,令容浩东不得不信,继而大怒,将丽妃幽禁在了西华宫内,从此不准再靠近容胤一步。
叶幻并不清楚其中缘由,但听丽妃那微哑的嗓音所倾述的深情,那简单的字句里的句句思念,完全不似作伪,她想,当年的事情未必就全怪丽妃,说不定这个可怜的女子心中也有不为人知的苦衷吧!别的不提,至少她对容胤的情意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