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satan打得那么凶,连他这个自家看起来都觉得有些心里发怵。
好在对方也是个变态的,只想达到自己想要达到的目的,完全不care自己□□上受了多大的伤害。
贺随正在检查自己的外设,闻言耸了耸肩,语气敷衍而随意。
“还能打。”
史迪:“……”
也不知道他口中的这个“打”,是指打比赛还是打人。
霍嘉鲜一个人呆在房间里,哭累了刚刚昏睡过去。史迪担心她一个人容易出事,拉了随队的官博小姐姐过来看着霍嘉鲜。
“记住,要寸步不离,一定要寸步不离哦!”去赛场之前,史迪还在一个劲地叮嘱,“她睡觉你就在旁边看着,她去上厕所你也要跟着!尤其是窗户啊阳台啊这些地方,千万千万千万别让她靠近就对了!”
这紧张的态度,把官博小姐姐都吓坏了,只觉得自己要照顾一个分分钟就想寻短见的妹妹。
贺随觉得这不太行,还抽空出去用霍嘉鲜的手机给霍凛打了一个电话。
电话接通,他简短地将这件事说了一遍,问也没问,直接说:“嘉鲜现在状态很不好,我觉得你有必要过来西雅图一趟。”
整整隐瞒了霍嘉鲜半个月,霍凛没想到会在决赛这天功亏一篑,直接垮掉。
他在电话里狠狠地咒骂了那个叫satan的孤儿一通,随后叹了口气:“我现在过不去。”
“什么意思?”
“我上周其实就带着我妈的遗体回国了,一直在这边处理事情。”霍凛的声音里是浓浓的疲倦,“手头的事情实在太多太多了,最快我也只能后天出发。后天出发去西雅图……你们都结束比赛已经准备回国了吧。”
确实。
总决赛总共才两天。按照时差算,霍凛到美国的时候,他们也已经差不多回到魔都了。
贺随皱了皱眉:“你们家里就没有别人能过来陪她了么?”
“家里要是人多,也不至于忙成现在这样了。”霍凛无奈道,“本来想等她回到魔都再当面说这件事的,现在……也只能拜托你们先照顾她了。”
贺随沉默着。
从上次那次短暂的见面来看,霍凛有多宠爱自己这个妹妹,贺随是看在眼里的。
但是现在,连他都有心无力。
贺随“嗯”了一声,没再打算为难霍凛。
他正想挂了电话,突然听见对方恍然叫了一声。
“哎对!”霍凛叫住他,“嘉鲜有个好朋友就在美国,她应该这两天就要去西雅图看比赛了吧?你让她跟着嘉鲜,劝劝她,最好。”
“女生?”贺随低声问。
“是的,叫尤喜。”霍凛说,“两个人从小就认识,嘉鲜和她关系很好的。她应该能宽慰宽慰嘉鲜吧。”
“好。”
贺随应了一声,再次想挂电话,又一次被霍凛叫住。
“那个……谢谢你啊。”霍大少爷很少对人言谢,所以这话说的有些别扭,“非常时期,嘉鲜状态应该不太好吧?给你们添麻烦了。”
“麻烦么?”
贺随抿了抿薄唇,忽地笑了一下。
“对我来说,她从来都不是麻烦。”
霍凛愣了愣,一时间不知道回什么才好:“……”
“放心吧。”贺随安慰他最后一句,“她有我。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说完,他就挂了电话。
霍凛听着耳边传来大洋另一侧的断线嘟嘟声,忽然觉得眼眶发热。
也不知道为什么。
也许是失去母亲的痛楚后知后觉地袭来。
也许是同胞妹妹痛彻心扉的感应。
也许……也许是贺随的语气实在太过温柔认真。
而他这个做哥哥的,为霍嘉鲜感到幸运。
pgc总决赛第一日,tt战队临时换唐葫芦上场,属实把大伙都震惊到了。
亚洲邀请赛,霍嘉鲜临时代替唐葫芦上场的时候,就出了那么大的事——这次霍嘉鲜的缺席,不得不让人往更不好的方向联想去。
好在tt战队的状态虽然没有霍嘉鲜在的时候那么神勇,表现倒也可圈可点。
第一天比赛下来,所有人拼尽全力,总算是保持在前五的位置。
下了赛场,唐葫芦就有些沮丧,蔫蔫地跟在哥哥们身后,声音也有气无力的。
“哎,都怪我,我就是队伍的短板。”他自责道,“我不用看都知道狗扑上怎么说我了,今天有我,又要害得大家拿不到冠军,我真的太弱了。”
“你这臭小子妄自菲薄什么。”史迪恶狠狠地剜了他一眼,骂道,“要怪就怪那个孤儿satan!我们就是拿不到冠军,和你——和你们,一点关系都没有!”
唐葫芦哭丧着脸:“可是经理你知道的,电子竞技菜是原罪,谁管你遭遇了什么有什么困难?菜就是菜,没拿冠军就是没拿冠军,没什么好说的。”
连平时最乐观最有活力的跳跳虎在此刻都有些丧:“去年已经错失冠军了,今年又拿不到的话,粉丝都要流失大半了吧……本来我们就是pcl赛区最有机会冲击冠军奖杯的队伍了,这样一来不仅我们队伍,整个赛区都要被人笑。”
史迪没想到这群小崽子平时看着嘻嘻哈哈,关键时候小脑瓜里竟然还想这么多。
他连忙宽慰大家:“人家笑就笑,你还能少块肉不成?反正怎么样都改变不了我们是流量强队的事实,大不了明年再接再厉,继续冲冠嘛。”
跳跳虎几个人一听,点了点头,总算恢复了一点精气神。
只有贺随没说话。
虽然史迪这么说,但是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俱乐部是怎么想的。
蓝洞公司太抠门,分发到各赛区的战队运营费实在有限,平时供着tt一队的这群少爷们吃穿住行,史迪已经顶了上面不少压力。
虽然一队给俱乐部带来了不少收入,但资本家到底是资本家。这次如果拿不到冠军,不仅奖金收入会锐减,黑子数量也必定激增。
这意味着,一队带给俱乐部的利益,已经没有从前那么丰厚了。
资本市场瞬息万变,谁又知道,tt会不会是下一支被放弃的队伍呢?
跳跳虎他们还年轻,阅历也浅,自然不知道这些。
但是从小耳濡目染的贺随,身为tt的队长,却是能感觉到一些动向的。
这次如果拿不到冠军……
如果拿不到冠军,这支队伍,也许真的危险了吧。
霍嘉鲜在酒店房间里呆躺了一天。
她哭醒了睡,睡醒了哭,直到窗外夜幕渐沉,天色昏暗,她才渐渐清醒过来。
原来……已经过去一天了吗?
都已经整整一天了吗?
那怎么妈妈都没有来梦里看她一眼?
霍嘉鲜几次想给霍凛拨通电话,想想又掐断了——好像不打电话,不从霍凛的口中确认这个消息,她都可以继续欺骗自己。
欺骗自己这一切都是satan的谎言,欺骗自己其实妈妈还好好地活在这个世上,欺骗自己……
欺骗自己还是有妈妈的小孩。
tt官博小姐姐坐在一边吃泡面,一边吃一边偷偷摸摸瞄她一眼。霍嘉鲜知道自己现在的状态看起来应该很糟糕,但是再糟糕她都没有力气去管自己,也没有力气去和官博小姐姐说一声,她没事的,她会好好活着的。
没有力气。
闭上眼睛,她唯一的奢望,就是妈妈能来看一眼自己。
手里的手机振动了几次,都是尤喜给自己打来的电话,霍凛也打了一个电话进来。她都没接。
自己今天没上场比赛,全世界都会知道她霍嘉鲜临阵做了逃兵。
而此时的霍嘉鲜,却只想拼命逃到一个小角落里,谁也看不到,谁也找不到,默默地蜷缩成一团,脑子里反反复复,只想着过去和妈妈的点点滴滴。
会好起来吗?
她不知道。
房间门被人敲响,这敲门的声音到现在还让她心有余悸。官博小姐姐过去开门,进来的人脚步声轻若无物。
是贺随。
他坐到床边,似乎在和自己说今天比赛的事,但是霍嘉鲜什么都听不明白。
她听着他话语里的顿挫,一直在机械地点着头——直到手腕猛然被人拉起,霍嘉鲜才茫然地抬起头,看向早已站起身的贺随。
“……怎么了随神。”
霍嘉鲜的声音轻得像小猫。
“你这样不行。跟我出去一趟。”贺随平静道,“我带你出去走走。”
霍嘉鲜摇了摇头,下意识想挣脱:“不用。我想一个人静静。”
“你已经一个人静了一天了。”贺随坚持,“你必须出去走走。”
“我不……”
男人弓了只腿,微微弯下腰,冷静的声线里透露出几许残酷,“你这是在逃避,明白吗?”
后半句话被卡在喉口,戛然而止。
霍嘉鲜仰着头,怔怔地看着贺随。
“——但是我认识霍嘉鲜,不是会逃避的女孩子。”贺随的声音放轻了些,像是怕吓到她,神色温柔,“不要逃避,不要低头,好不好?”
好不好?
霍嘉鲜愣了足足有一分钟。
这一分钟里,贺随就以这么一种别扭又吃力的姿势,静静地等着她的答案。
半晌后,他的小姑娘终于点了点头。
“好。”她的声音依然是轻轻的,“一起出去走走吧。”
霍嘉鲜以为贺随只会带自己在酒店附近走走。
没想到一下楼,他就让前台叫了辆的士。出租车径直把他们送到了海边。
西雅图虽然是个沿海的城市,但因为纬度缘故,气温一直不算高。
长长的海滨栈道带出无数的小酒吧和嬉闹的人群。
璀璨的、闪着光的,全是俗世烟火,全是一个又一个跳跃的、鲜活的生命。
看到开阔的海面,虽然霍嘉鲜的情绪一直很是低落,但比起刚才已经好了些许。
她一直默默地跟着贺随身后,不吵也不闹,就这么一言不发地跟着他的脚步,一直往前走。
海风卷着咸湿的气息拂过他们之间。
贺随的背影就在前方,近在咫尺的,却在恍惚间让人觉得,那是已经逝去的、再也回不去的妈妈健在的时光了。
走到一处人群僻静的地方,贺随停下脚步,靠在海边栏杆上,转头看她。
“心情好点了吗?”
“……嗯。”
霍嘉鲜也停下了脚步,看着远处海面隐隐绰绰的灯塔光。
星光与渔火交织在一起,在海面上点缀成浮动的剪影。似乎只有这样,时间才是流动的,生命才是活着的。
霍嘉鲜仰起小脸,盯着头上的半轮月亮,忽然又有点想哭。
“随神,我可不可以问你一个问题?”
“嗯?”
“我是不是……把队伍害得很惨很惨?”霍嘉鲜从头到尾都没看贺随,只死死地盯着头顶的月亮,拼命不让眼泪掉下来,“本来都快拿到冠军了,就差一步了,就差最后一步了,结果就因为我——我是不是很没用?为什么是我?为什么偏偏是我?”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大了许多。
路过的行人以为两人在吵架,还诧异地转头过来,好心看了两眼。
贺随回报他们以一个善意的点头,开口回霍嘉鲜:“你做的很好了。”
“真的吗。”霍嘉鲜的声音里是苦笑,也是自嘲,“明明一直是我,一直都是我在说的。什么走到现在不容易,什么怎样都不能轻言放弃,结果到头来放弃的人竟然是我自己——这是不是很可笑?命运是不是很可笑?他们看我,该有多可笑?!”
“没有。”贺随的声线很平,也很稳,“你不可笑。”
他顿了顿,又把后半句话补充完整。
“——你很勇敢了。”
异国他乡,失母之痛。
你已经,很勇敢了。
霍嘉鲜摇了摇头,终于忍不住痛哭出声,将脸深深地埋在掌心。
“我想坚持的……可是……我做不到啊……”
贺随轻轻抚了抚她的背,安静地听她发泄完。
夜风送来远处喧嚣的音乐声。西雅图沉寂的夜色中,贺随沉吟片刻,终于还是开口。
“我刚开始打职业的时候,就已经因为打satan差点被禁赛,你知道的吧?”
霍嘉鲜胡乱地点点头。
“但你大概不知道,当年是为什么。”贺随也微微仰起头,看向那轮残缺的月亮,“那年也是参加一个比赛,阿雳本来都快和未婚妻结婚了,结果satan横插一脚,在赛前把阿雳绿了,还正正好好让阿雳在比赛前知道了这一切。”
“阿雳的心态彻底崩了,虽然所有人都在劝他,但他还是坚持上了场。那场比赛……我们打得很惨很惨,惨到新成立的绝地求生分部差点解散。我当年年轻气盛,就去找satan打了一架。”
小姑娘听得一愣一愣的,临到最后,突然开口问了句:“……痛吗?”
贺随花了半分钟才反应过来,她在问自己的手。
他活动了一下手腕,低笑一声:“和今天一样。打赢了。”
霍嘉鲜看着他骨节分明的手,轻轻点了点头,“哦”了一声。
贺随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头顶,继续道:“我想说的是,知道什么时候退,比知道什么进更重要。这一切不好的事已经发生了,但是我们的生活还在继续。如果你今天上场,那么结果应该会比唐葫芦上场还要糟糕吧?你能做出放弃的决定,其实就已经很勇敢很勇敢了。”
“……是吗。”
霍嘉鲜像是在问。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不远处,路灯样式古典,笼罩着一排沉沉坠坠的天竺葵和玻利维亚海棠花。浅红的蛇尾菊和紫色的绣球花团团簇簇,是夜色里最温柔的西雅图。
海风不停地迎面拂来。温柔而骀荡。
贺随低头,看着手中的烟盒,像是过了很久很久,他才再度开口。
“你看过《西雅图不眠夜》么?”
霍嘉鲜没料到他突然会问起这个,愣神半晌,随后摇了摇头。
“这个故事的男主人公失去了自己的妻子,他一直沉浸在痛苦中无法自拔,最终却在这里——在西雅图,他终于可以继续往前走了。”贺随的声音在夜风中显得格外温柔,“嘉鲜,你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么?”
霍嘉鲜依然摇了摇头。
“这不是命运觉得你可笑,这是命运的安排。”夜色中,贺随低沉的声线听起来很让人心安,“你明白吗?”
霍嘉鲜看向贺随。
“在西雅图,你永远可以重新开始。”贺随也转脸,迎上她的目光,笑道,“一直勇敢地往前走吧。你只需要知道,你的背后永远有我,永远有我们,就足够了。”
你的背后永远有我。
一直勇敢地往前走吧。
霍嘉鲜眼眶发热,有点想哭。
但她最终没有哭。
远处酒吧的音乐正行进到终止符之前的高..潮处,海面空旷而开阔,放眼就可以看到最远处的海平线。
月色正好。
夜色温柔。
在这个失去母亲的夜晚。
她最爱的男孩子却一直陪着她。
霍嘉鲜颤抖着嘴唇,半晌才定定抬眼,坚定不移地看向贺随。
“好。”她的声音也是坚定的,“随神,我有一个请求。”
贺随:“什么?”
霍嘉鲜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不要再在贺随面前哭了。
夜风流淌。少女清泠的声音薄而轻,却如同春水中的乍起的一道涟漪,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她说:“我明天要上去比赛,可以吗?”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继续万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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