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平南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站在一个高大的类圆形厂房里。脚下所站的地方是厂房的一片空场,附近都是穿着衬衫和牛仔裤的白人。他们即使在走路也在低头看着手里的文件,亦或是三两一群地边走边讨论。听懂他们在讨论什么并不困难,“演算、方程、研究、实验结果”之类的词充斥其中。这些人从不同方向走来,又向不同方向走去,根本没人注意到马平南突然出现在这里。
空场的边缘分布着电线和电缆,这些电路穿插在半人高的金属管道里,像是刚从枯木中抽出的嫩芽又被摁回到枯木中。顺着管道延伸的方向看过去,会发现越到远处,单独的管道就越不明显,而管道聚散形成的崎岖却愈加明显。再到更远的地方,就只能看到崎岖了。这管网的组成的远景如果能用什么东西来类比的话,“树皮”应该会很合适。
“树皮”贴着厂房的内壁蔓延,上面可以看到一些红点,那是两个人合力才能扭动的管线阀门,以马平南身处的距离,那些阀门只是模糊的色点。阀门都安置在钢结构走廊附近,这些钢结构走廊沿着厂房内壁,一圈套一圈的向上堆叠。高处墙壁上的设备细节看不清楚,能看到的只有指示灯的明灭。尽管戴着安全帽和身着防化服的人在上面走来走去,这画面仍然让人很容易忽视空间感,将这一圈圈工业产物视为一个平面上的曼陀罗,就像大树的年轮。
树的年轮是它生命的留痕,生命不息痕迹不止。但钢结构走廊的年轮却在画了几圈后停止了,
它遇到了厂房的屋顶,平直的屋顶切进墙壁上的崎岖树皮,钢结构走廊自觉的和它保持一人的距离。屋顶上面吊着通风管、排风扇,照明灯和供电线。这景象好像在提醒,人类和树终究是不一样的。
马平南收回视线低下头,赫然在右前方一个高台上看到一架飞碟。粗壮的金属管线从至少10个方向向它延伸,就如同一棵老树,在用全部枝干捧着一个玩具陀螺。树在用尽全力贴近陀螺,却又怕挤碎它,管路枝干曲折着伸到飞碟附近,却又都转过头去,转向另一个方向。飞碟的舱盖打开着,里面发出纯正的幽蓝光芒,照着舱里拖出的一大捆电线。电线摆到飞碟旁的地上才开始分叉,一大堆计算机主机和显示器在飞碟旁列队堆砌。电脑前,穿灰色统一制服的人,紧张地操作着计算机,灰制服身后站有穿衬衫和牛仔裤的男人和女人,这些人或正对照电脑屏幕和手中的文件写着什么,或背靠桌子端着文件互相交谈,有时也从一台电脑那里跑很远,到另一台电脑前俯下身询问什么。
马平南感到有点热,他一边解围巾,一边咳嗽了一声。没人理他,他又咳嗽了一声,还是没有人理他。他把围巾搭在手臂上,开始解风衣的扣子,高声说道:“既然谢尔曼这么不欢迎客人到访,那我还是回去吧。”
“我很抱歉马先生,今天维度移动很频繁,为保证安全,我们把您的坐标往远处移了一点。”
身后传来一个略带狡猾的声音,马平南转过身,说话的是51区技术负责人斯科特。
“希望,这没有造成您的不适,以及我们之间不必要的误解。”斯科特一脸坏笑地说。
“我想我应该说,这没什么。”马平南说完学着奥马利克联邦人的样子双手一摊,但脸上丝毫没有变化。接着他问:“我们在哪开会?”